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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你知道的,我不会死……我一直都在的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,我知道。”祝青岩泣不成声,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从慕容静身上悄然流逝。

    黄沙漫漫,天边残阳如血,乌啼如泣。

    慕容静缓缓偏过脑袋,暗红双瞳映出斜阳的形状,一点一点涣散,黯淡。

    祝青岩只觉得怀中的温度越来越冷,终于爆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。

    她的声音又很快被附近的厮杀声淹没。

    祝青岩轻轻放下慕容静的身子,抬手抹了一把眼泪,脸上留下一片猩红。

    “阿静,你没做完的事情,我替你去做。”

    她颤抖着从身边捡起那跟随慕容静多年的鬼面具,戴在了自己脸上。

    接着拿起慕容静的枪。

    一瞬间,面具后的眼眸冷若冰刃,杀意凛然。

    她望着不远处正在和自己带来的人马厮杀的程敛等人。

    “叛国、不忠、背信者,当赏——一死。”

    祝青岩刚跃上战马,忽听得镇北王的笑声传来。

    “哈哈哈……黄口小儿,你真以为区区十几万守军,就能挡得住我北疆铁骑吗?”

    镇北王对程敛几人大声道:

    “静儿已死,你们速战速决,那皇帝小儿支撑不了多久。

    随本王杀回去,你们每一个人都是大功臣!”

    镇北王站在高地,祝青岩骑马一时过不去,便只能去应对程敛四人。

    而他们毕竟是北疆赫赫有名的骁卫,虽敌不过慕容静,但面对普通士卒,以一当十不在话下。

    燕修云那边的战局压力很大,让祝青岩带人来寻慕容静已是十分不易,也难以分给她更多人手。

    祝青岩只带来不足百人,还是步兵,这一会的功夫已经只剩下了不足二十人。

    祝青岩冲入阵中,很快便与程敛交上了手。

    她功夫不差,天资又高,与程敛单独对阵尚可,然而另外三名骁卫也不会袖手旁观。

    四人合攻,祝青岩立刻感到有些力不从心。

    从前她潜心练习软剑,然而软剑胜在轻灵莫测,刚猛不足,并不适合战场厮杀。

    手中兵器骤然换成了长剑长枪,她还无法再短时间内得心应手。

    此时再对上程敛等沙场老将,对方几番猛攻下来,祝青岩已经左支右绌。

    镇北王嘴角浮起一抹冷笑,知道不出十个回合,祝青岩必死。

    他翻身上马,准备下去带剩余几名骁卫重返战场。

    就在这时,他的身后再次传来一阵疾驰的马蹄声。

    “王爷,王爷,末将可找到你了!大事不好了!”

    来人终于见到镇北王,大喊着扑到了他的面前,涕泗横流。

    镇北王认出此人是娄有松的副将,此时此刻应该正在澹州城内和娄有松在一起才对。

    镇北王心中一紧,立刻问他怎么了。

    副将哭着道:

    “澹州……澹州城被围,眼看就要守不住了……

    王爷,快回师救援吧!”

    “什么!?”镇北王大惊失色。

    但他很快镇定下来,澹州固然重要,可现在连皇帝都御驾亲征了。

    自己若能直接将皇帝抓了,还要那澹州作甚!

    镇北王对正在围攻祝青岩的几人高声道:

    “莫要与她纠缠,眼下朝廷守军应该已经溃败,你们速去,务必生擒皇帝!”

    镇北王话音刚落,便听到战场那边传来几声轰然巨响,很快天空中飘散起了黑烟!

    恐惧的回忆瞬间被激起,镇北王霎那间脸色发白,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。

    他们不是已经没有火炮可用了吗!

    难道……是龙不欺骗了自己,实际青石关内还藏着火炮,就为了骗自己上钩?

    对,一定是这样,否则青石关内十几万人怎么敢出来追击北疆大军!?

    “该死!该死!”镇北王额上青筋暴起,目眦欲裂。

    若皇帝真带着火炮,那自己根本毫无胜算!

    不单是镇北王,对于火炮的畏惧,早已深深烙在了每一名北疆士卒的骨子里。

    那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可怕东西,能裂地崩山,顷刻间叫人灰飞烟灭!

    所以当那几声巨响传来,北疆士卒们几乎是同时呆在了原地。

    极度恐惧之下,他们开始惊叫着四处奔逃,丢盔弃甲。

    “撤!叫所有人快撤!回防澹州!!!”

    镇北王怒吼起来,掩饰着眼底的惊慌。

    他不明白对方为何还有火炮,但他无比清晰地知道——

    无论如何,也决不能让主力部队和对方的火炮硬拼!

    祝青岩身上多处受伤,仅靠最后一丝意志支撑着。

    望着程敛等人仓皇撤退的背影,她感到眼皮越来越沉重,终于昏倒在了地上。

    第534章 白马啸西风

    镇北王带着程敛和剩余残部仓皇撤退,终于在次日破晓时分回到了澹州城郊。

    他命大军远远停下,张目望去,却见澹州城外一片宁静,哪有围城官军的影子?

    程敛同样一脸困惑,“王爷,这是怎么回事?”

    镇北王满眼狐疑,命程敛去将娄有松的副将叫来,要问问他这是怎么回事。

    程敛离开片刻后回来,“王爷,那小子……不见了。”

    “不见了?”

    镇北王诧异了一瞬,凝眸望着熟悉的澹州城楼,一时有些犹豫。

    程敛想了想,问道:“会不会是娄有松看错了,这哪里有围城的迹象?”

    镇北王缓缓摇头,他知道娄有松不会是那样草率的人。

    眼前的澹州城,有种异乎寻常的宁静。

    不知为何,他心中再次升起一股十分不好的预感,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强烈。

    镇北王双眉紧锁,踌躇许久,最后下令全军一边戒备,一边缓缓向澹州城移动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澹州城楼上,顾朝阳与娄有松也同样看到了北疆大军。

    北疆大军距离城楼还有很长一段距离,移动十分缓慢。

    顾朝阳看向身后的慕容潋,终于问出了憋在心中的问题:

    “你究竟为何要对付镇北王?她可是你的……”

    慕容潋嘴角勾起一个不带任何感情的弧度,看向城外的北疆大军。

    “我只是要让他也尝尝——最珍视的东西,却毁在自己的至亲手中,是怎样的滋味。”

    顾朝阳也向城外望去,眼底染上了几分焦急。

    他现在根本不知道青石关内的守军还有燕修云那边的情况究竟如何,若只以二十万破天军迎战镇北王的军队,自己并没有必胜的把握。

    于是顾朝阳对慕容潋道:

    “我知道,祈王出事之后,朝廷一直在通缉你。

    你若此时归顺朝廷,你我联手平定叛党,陛下必定会允你将功折罪,宽恕过去之事——”

    顾朝阳话未说完,慕容潋的刀尖已经指向了他的鼻尖。

    “与你联手?”慕容潋面若寒霜,目光甚至隐隐现出几分杀意。

    “别忘了,当年杀死我夫君的那一箭,是你亲手射出的。

    我更不需要他皇帝的宽恕。”

    顾朝阳一时无言以对,忧虑又更添几分。

    如今除了破天军,澹州还有二十万兵马在娄有松手中。

    他看得出来,娄有松只听慕容潋的话。

    若慕容潋不愿相助,那自己更不可能说动娄有松。

    也就是说……到时自己只能带着破天军出城迎战镇北王,而娄有松只会带着部下袖手旁观。

    顾朝阳将目光投向娄有松,果然见他只顾望着慕容潋,根本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。

    慕容潋说完一番话,收了刀,转身向城楼下走去。

    娄有松立刻想要跟上,却听得慕容潋的声音传来:

    “有松,你留下吧。”

    娄有松微微一怔停下脚步,忽然跪下道:

    “有松这条命是小姐给的,如今小姐安然归来,有松可以什么都不要,只求能留在小姐身边保护……”

    慕容潋背对着他,摇摇头,声音夹杂着一丝轻叹。

    “有松,你的心意我明了,可我终究是殿下的未亡人。

    如今殿下不在了,山高路长,我自当一人独行。

    你留下协助顾将军,与你于我……都好。”

    慕容潋说罢,径直向城下走去,再也没有回头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镇北王率北疆大军前行了一段距离,眼看就要进入城楼上弓弩手的射程,镇北王再次下令停止前进。

    他眯眼望了半天城楼上飘扬的旗帜,叫来程敛,问他能够看清。

    程敛观望片刻,脸色骤变——

    那旗帜上赫然写着一个大大的“梁”字!

    澹州分明是他们刚刚拿下来的据点,怎么会……!?

    这时,又有人惊呼起来:

    “快看,城门开了!”

    众人向城楼望去,果然见沉重的城门被缓缓拉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