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
    他的脑子里面始终盘旋着一个问题,苏曳会不会对我动手?

    应该不会吧。

    我们是好兄弟啊?

    虽然对他划清了界限,但是没有落井下石,而且还曾经给过银子啊。

    但是另外一个声音却告诉他,只要你挡住了苏曳的路,他就会对你动手的。

    真到了关键时刻,江北大营这两万军队保得住自己的性命吗?

    托明阿表示怀疑。

    所以这段时间,他一直很害怕苏曳会派人过来,没有想到真的来了。

    自己该怎么办?怎么办?

    “让他进来!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书房内!

    江宁将军托明阿无比的热情。

    “幼丹先生,好久不见,好久不见啊!”

    托明阿拥抱沈葆桢道:“多日不见,先生清减了啊。”

    “我那苏曳老弟可好啊,可真是想煞我这个老哥哥了啊。”

    沈葆桢道:“大帅也经常说,他最想念的人便是江宁将军,论讲义气,无人出将军其右。”

    托明阿道:“咱没别的本事,就是讲义气。”

    接着,托明阿问道:“幼丹先生来见我,可有什么教我?”

    沈葆桢道:“有一件事,劳烦江宁将军。”

    托明阿道:“先生请讲,我能做的,我自然会做,我做不到的,那是我没有本事。”

    沈葆桢道:“你下令狼山镇总兵王世清,率领新军离开扬州,前往六合。”

    听到这,托明阿脸色一变。

    他的政治敏感度还是很高的。

    立刻听出了弦外之音。

    现在捻匪正在攻打淮安,断绝漕运,苏曳提前预判了朝廷的行为,一定会派钦使去命令王世清新军,前往救援淮安。

    所以,苏曳要把王世清新军调走,让朝廷钦使见不到。

    仅仅这个信息量,就让托明阿内心发抖了。

    这证明了两件事情。

    第一件,王世清的新军虽然离开了九江,但确实完全是听从苏曳的命令。

    第二件,苏曳不愿意让王世清直接抗旨,所以要借托明阿的命令。

    但这样一来,他托明阿很可能会被皇上迁怒的啊。

    这位江宁将军,怎么都不敢得罪皇帝的。

    顿时,托明阿笑道:“那就请恕我无能为力了,王世清的新军,只有朝廷有权力调动,我这个江宁将军只有节制权,没有调动权。”

    他果然拒绝了。

    沈葆桢依旧在笑,但是目光却冷了下来。

    缓缓道:“江宁将军,军情如火啊,六合城危在旦夕,需要派王世清新军去救。”

    托明阿一愕道:“六合没有战事啊,发逆内部整合还没有完成,不会来攻打江北的。”

    沈葆桢缓缓道:“会的。”

    接着,他拿出怀表道:“明日早上,九点一刻,发逆军队会攻打六合。十一点半,会暂时退兵。下午三点,会集合更多的大军渡江北上,所以您派王世清新军去守六合,非常有必要。”

    听到这句话,托明阿头皮发麻。

    整个人,一阵阵发凉。

    沈葆桢话里的意思太恐怖了。

    现在事情还没有发生啊,沈葆桢就说发逆军队会何时进攻,合适退兵,何时再集结渡江。

    这……这证明了什么?

    如果这一切成真的话。

    那就代表着苏曳能控制发逆的军队。

    这是更可怕的威胁。

    你托明阿不敢得罪皇帝,那你就敢得罪我苏曳吗?

    你让皇帝不高兴了,顶多是被训斥,现在无人能替代你。

    你若得罪了我苏曳,那可能就是性命不保。

    其中利弊,你考虑清楚。

    沈葆桢说完话后道:“那我就告辞了,我住在白岩先生的宅子里面。明日傍晚五点钟离开,江宁将军若改变了主意,在这个时间去白宅找我便是。”

    然后,沈葆桢直接离开,再也不劝了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武昌城!

    胡林翼和曾国藩密谈。

    “涤生,这个局势,我看不懂了,但是却心惊胆战。”

    “苏曳想要做什么?他和朝廷斗得这样如火如荼,究竟为了什么?”

    “朝廷威权依旧强大,他一个江西巡抚,想要让朝廷妥协?”

    “我能感觉到他在布一个大局,但是我看不清楚这接下来要做什么,看不清楚他的目的究竟何在?”

    “可是关键,我是江西布政使,届时皇帝会逼我站队的。”

    “一旦我站队,那就是湘军站队。”

    “我猜皇帝的密使很快就要去南昌找我胡林翼了,也很快就来武昌找你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们何去何从?”

    此时,朝廷在天津和洋人谈判。

    在所有人看来,接下来局势应该会平静下来了。

    但没有想到,局势竟然变得更加惊人了,更加波涛汹涌。

    哪怕后知后觉的胡林翼,浙江巡抚等封疆大吏,都嗅到了山雨欲来的味道。

    曾国藩缓缓道:“根据我对苏曳的了解,他是看到了我们没有看到的东西,所以提前布局了。”

    胡林翼道:“他一个江西巡抚,首当其冲,作为地方督抚向朝廷中枢权威发起挑战,这斗争的赢面太小了啊,他想要做什么?”

    曾国藩道:“我也看不清楚,苏曳落子,天马行空。”

    胡林翼道:“那皇帝密使来了之后,我们当何去何从?”

    曾国藩想了一会儿,缓缓道:“坐观其变。”

    胡林翼道:“您觉得,苏曳可能会赢?”

    曾国藩道:“输赢我不知道,但我知道,这天下已经变了,或者正在变化。洋人打了这一战后,尤其是天津那边和洋人谈判结束后,在皇帝看来是喜事,洋人退兵了。但在天下人看来,朝廷中枢的权威,正在飞快下降,皇帝权威也在下降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,我们静观其变!”

    接着曾国藩自嘲道:“我本以为,我会是第一个向朝廷权威发起挑战的封疆大吏,却没有想到是苏曳,而且是在这个时候,朝廷中枢权威依旧无比巨大的时刻。”

    “我倒是真好奇,他如何去赢。”

    “但不管如何,皇帝密使来了之后,冷处理。”

    “我们中立!”

    “我也会写信去给湖南的,让骆秉章也中立。”

    “我们就一边发展,一边静静地看这一场大戏!”

    胡林翼道:“行,那我知道了,我立刻返回南昌,做相关部署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次日!

    九点一刻,太平军林启荣部攻打六合。

    十一点半,太平军暂时退兵。

    六合守将,派出信使朝着扬州狂奔求援。

    与此同时,林启荣部太平军继续在长江南岸集结,准备渡江北上,增加军队,继续攻打六合。

    下午时分。

    扬州城内,江宁将军托明阿听到求援后。

    毛骨悚然,魂飞魄散。

    整个人都在发抖,从内心凉到脚底板。

    发逆进攻的时间,撤退的时间,和沈葆桢说的一模一样。

    “现在发逆在长江集结有多少人?”托明阿问道。

    “不知道,大概……可能好几千,也可能更多。”信使道。

    “知道了,我立刻派出援军。”托明阿道:“你回去。”

    然后,托明阿把自己关在书房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