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归天何尝不知道吴良是北府水军的好统领,只是他一想到吴质吴老爷子对儿子疼爱的眼神,就不忍心让吴良上战场,吴家几代单传,可不能在吴良身上断了香火。
“不行就是不行!今晚你就收拾回家,我这里不再收留你了。”夜归天狠下心道。
“啪”的一声,吴良拍了一下桌子,两只小眼睛睁得圆圆的,看着夜归天。
“你莫要再这胡闹,速速回家去吧!”
夜归天的话,刺伤了吴良的心,尽管他也知道大哥是为他好,不让他涉身险境,但他心理上怎么都不能接受,自己的兄弟在战场上浴血奋战,而自己躲在家里,欣赏莺莺燕燕。
“大哥,你说句话吧,要是你不让我去,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认你当大哥了。”
夜归天心里也是酸楚的很,但这次出征实在是凶险万分,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性命,更何况陆上功夫差劲的吴良。
“说过不行就是不行!”夜归天的话斩钉截铁,没得半分商量的余地。
“好,好,好!结拜的时候,说什么同生死、共患难,现在你们要上战场了,却要把我一个人留下。好,大哥,我不去作你的累赘,我回家,回家去!”
吴良强忍住不让眼角的泪水流下来,猛地一转身,三两步离开了书房,直奔府门而去。
“四弟,你是不是觉得大哥有些不近人情?”夜归天看着眼圈通红的常羽冠问道。
“不,我知道大哥是为三哥好,只是三哥,三哥这次太伤心了。”
“没办法的事,说实话,这次我都没把握能守住北府。适才在殿上,是因为形势所迫,我才避重就轻,话只拣好听的讲。”
智者先生点了点头道:“要是朝廷上没个主心骨,恐怕现在逃荒的人流已经形成了。归天啊,这次我们的任务可不轻,非得从长计议才行。”
自从智者先生答应辅助夜归天之后,夜归天就为他在军中谋了个行军司马的职位。智者一辈子只中过秀才,连举人都不是,当了官之后工作格外勤奋。夜归天在朝廷上旁征博引所用的资料,大部分都是智者收集的。看来,人总会是有弱点的,就算是修行已经进入“天人境”的人也不能免俗。
这时节,寒疯子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,看来上次受的伤着实不轻。
夜归天见状忙道:“神丐身体不适,四弟,你先扶你师父回房休息吧,待会我有事会去房里跟你谈的。”
常羽冠答应一声,扶着寒疯子回房休息去了。
书房里只剩下夜归天、智者先生和酒二先生了。
夜归天对酒二先生道:“酒先生,夜归天能活到现在,多亏了你的帮忙。现在国难当头,酒先生能不能再帮夜某一个忙?”
“呵呵,夜将军但说无妨,老酒鬼能帮就帮。”
“行军之计,首重粮草与情报。我军粮草充足,可是情报系统却极为落后,军中缇骑和斥候并不能打听到真正核心的情报。所以夜某想请先生为夜某作一回情报官员。”
酒二先生低头想了一下,笑道:“可以。”
夜归天双手抱拳,对酒二先生致敬道:“谢过先生了。”
夜归天知道酒二先生说出的这两个字有多么困难,自己与他非亲非故,又没有许下什么人家必需之物。酒二先生能帮忙,纯是满腔的爱国热情在起作用。
修真人又如何?没有正义感的修真人势必会堕入魔道,而没有爱国心的修真者与废物没有什么区别。
“那先生以后得到情报,就和智者先生单线联系好了。先生如果有什么所需请尽管开口,只要夜某能办到的,万死不辞!”
酒二先生摇摇头,说道:“老酒鬼今年七十有三,人生七十古来稀。想我这一辈子,吊儿郎当,除了会酿酒之外,一无是处。能遇到将军,是酒二的缘分。死之前能做些有意义的事情,老酒鬼就不算白来人世这一遭!”
酒二先生的话,使夜归天十分感动,市井有谁知国士,仗义每多屠狗辈啊!
谢过了酒二先生,夜归天留下智者和酒二商量情报的事,他一个人来到寒疯子的房门前。
推开门,常羽冠正在给他师父敷药,见夜归天进来,叫了声大哥,然后继续敷药。
“寒先生,因为夜某的事情连累了你,夜某心里真是过意不去啊!”
夜归天说的是实话,如果没有寒疯子替他挡鸠婆婆这一杖,恐怕他真的要命丧黄泉了。
寒疯子爽朗地一笑,摆摆手,让常羽冠不用再敷,对夜归天言道:“夜将军是为国为民才会被鸠老婆子袭杀,老化子要是见死不救,这辈子良心上都会过不去的,何况我也不是没有收获。如果不是夜将军,老化子也不可能收到羽冠这么好的徒弟啊。”
夜归天点点头,对常羽冠道:“四弟,明天你就要和我一起去北府了,今晚上你就留在这陪你师父说说话吧。”
常羽冠看了看寒疯子,坚定地点头。
夜归天刚要起身,寒疯子挥手制止他道:“夜将军,我还有话要跟你说。”
“寒先生还有什么要交代的?”
“夜将军,此去北府路途凶险,我有几样东西要送给你和羽冠。”
说着,寒疯子从床边拖过最大的一个麻袋,打开来,取出几样东西放在桌上。
第一样是一个很普通的蓝布包袱,打开来,里面包着一块黑土。
寒疯子指着这黑土对夜归天道:“夜将军,你莫要小看了这块黑土,这是我年轻时候从大荒取来的深沼土精。大荒之中瘴气弥漫,毒蛇猛兽甚多,然而有黑土的地方,一定是空气清朗、毒虫不近的。这黑土可化成泥水,如果大荒来人使用瘴气的话,你便分发给士兵,饮过便好。”
对夜归天来说,金银珠宝跟破铜烂铁没有什么区别,但这不起眼的黑土却是真正使他动了心,这可是救命的宝贝啊。
“归天代帝国将士先谢过寒先生了。”
“呵呵,不用客气,可惜老化子身子不济,不能亲自上阵杀敌了。”
说着,寒疯子又拿出一个白玉净瓶来,“夜将军,这里面装的是桃花露,可以解桃花瘴的瘴气。你一并收着,说不定能派上用场。”
接着是一双手套,看不出什么材质,他将这黑漆手套给了常羽冠,“羽冠,你拜入我门下,我也没什么送给你的。这手套是我在云藏佛国的一个倒塌的佛像里面找到的,我见它坚固异常,便拣了回来,如今送与你吧。”
“谢师父。”常羽冠接过手套,试了一下,发现非常合手,也就没有再解下来。
最后一件,是个诡异的青铜佛像,高一尺左右,是尊药师佛。这佛像与一般佛像不同,佛像浑身上下刻满了铭文。夜归天不知道寒疯子取出这件东西的用意,不由得看了他一眼。
寒疯子苦笑一声,说道:“夜将军,你不要问我为什么要给你看这个佛像,我只是凭直觉感觉你跟这佛像有缘,我便不由自主地掏了出来。这佛像也是我在云藏佛国得到的,得到的地方却是在云藏高崖的天葬处。我将这佛像送你,你若是觉得有用就留下,没用就把它丢掉吧。”
夜归天把这佛像放在手中,觉得没什么异样,便放在腰间袋中。
寒疯子将这四样东西送了出去,彷佛完成了心愿一般,忽然长出了一口气,慢慢地闭上了眼睛。
“师父!”常羽冠一见,知道寒疯子已经处在弥留之际,不由得抱住寒疯子,跪倒在地上。
寒疯子的死,打乱了夜归天的行程。他在京中多待了三天,等常羽冠将寒疯子火化之后,才动身去的北府。
从五龙城的北门出去,乘船渡过大河,行不两三里路,便到了北府所在地。
夜归天来的最晚,他来的时候,杨公时和他的三千铁骑以及齐王的一千“假面骑士”已经在练习配合作战了。
北府的节度使名叫陈剑行,也是一员虎将,时年三十六岁,担任北府的节度使已经有三年的时间。
晚上,陈剑行在节度使府设宴给夜归天接风洗尘,陪坐的有杨公时和行军司马智者先生。
常羽冠因为刚刚死了师父,心里难过,夜归天便把他独自留在房中。
酒是好酒,宴是好宴,只是被一帮杀手扫了兴。
大河之中最美味的无过于大鲤鱼,当夜归天的筷子刚碰到鲤鱼的时候,刺客动手了。
夜归天没动手,陈剑行也没动手,杨公时更是坐的稳稳当当的,可是刺客却已经倒下了。
两个刺客被当场击杀,一个被俘,还有一个负伤逃窜。
智者捏着被俘刺客的脖子,伸手将刺客的蒙面取了下来。
“大将军,是大荒的猎杀者。”智者指着刺客面上的刺青对夜归天道。
那个被俘的刺客身上带着毒药,他本来有一百种以上自杀的办法,但在智者面前,却一种也使不出来。
“大将军,这已经是近日来袭的第二批刺客了,看来北胡的先头部队离北府已经不远了。”陈剑行归属于夜归天管辖,所以也称呼夜归天是大将军。
“嗯,是同一批人么?”夜归天问道。
“是一样的装束,只是前次来袭时,小将府中并无高手,是故只能将他们击退,而不能生擒活捉。”陈剑行边说边打量着智者,他看不出来这个瘦小干瘪的老头身手居然是这样厉害。在四名刺客分击座上四人的时候,智者的手中七色彩光一闪,四名刺客竟然同时受了伤,两名甚至立时倒毙当场,不由得对智者刮目相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