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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嘿哟嘿嘿嘿哟嘿,嘿哟嘿哟嘿黝嘿!”

    老道一边喊着号子一边用铲子一下又一下地铲着地下的土。

    老张在旁边也是一样,一铲子一铲子的下去;

    在夏季的晚上,俩人早就满身是汗,衣服也早就被汗水给打湿了。

    周泽则是坐在马路一侧的石墩儿上,默默地抽着烟。

    此情此景,近乎已经成了书屋日常的标配;

    当然了,你想让老板身体力行地起什么带头作用,也是不可能的,这一点,书店的员工其实也都已经习惯了。

    事实上,老板能来这里,已经足以让人感动了。

    “哎呀…………”

    老道扶着自己的老腰,停了下来,对着地上吐了口唾沫,

    道:

    “我说老张啊,咱就不能从蓝翔喊个挖掘机来么?”

    老张摇摇头,道:“不成,那样动静太大了。”

    “现在不也一样么?”老道有些无奈道。

    老张停了下来,看了一眼老板,老板的指尖有一团淡淡的煞气在萦绕着四周,足以屏蔽自己三人在这里的感知。

    哪怕有什么人走过路过这里,也不会发现这里的异常,因此也就不存在什么打草惊蛇的可能。

    这,其实就是最好的掩护,只是老道你可以说他忽然间可能机缘巧合下“会当凌绝顶”,但有时候又是那么的真实普通,所以看不见这个。

    “再挖吧,估计快挖到了。”老张说道。

    “我这老胳膊老腿哟,先歇息歇息,不然你挖出了个坑过会儿还得顺手把我给埋了。”

    老道一屁股坐在了地上,用道袍的袖子擦着汗。

    他的身子是真的有些虚,更何况前阵子差点被来袭的旱魃给震成老年痴呆。

    老张则是继续一铲子一铲子地挖着,仿佛根本就不晓得疲倦。

    “我说啊,老张,还早呢,你也歇歇吧,搁以前在地里帮人家干活儿,还得坐田埂上喝口水喘喘气儿呢。”

    “他已经在里头埋了十六年了。”

    “唉。”

    老道叹了口气,道:“那个老弟被送下去时还真的挺安详的,或许人家早就看开了吧,被困在这里十六年,居然也没成厉鬼。”

    普通的亡魂如果是这种待遇,早就成厉鬼的,十六年积攒的怨念,真的不容小觑。

    但他来得安详,走得也安详,洒脱自然,给老道留下了极深的印象。

    “老道啊。”

    “啥?”

    “没啥。”

    “你说撒。”

    “我是个警察,知道这个事儿后,我难受啊。”

    “哎哟哟,不难受不难受,十六年前你还年轻吧,再说了,通城这么大的地方,你又不是城隍爷,哪能什么事儿都晓得啊。”

    “我是在想,如果十六年前,我晓得了,我会怎么样?”

    老张的这个问题,让老道也跟着沉默了。

    老道漂泊大半辈子了,很多事儿,很多情儿,很多道儿,说他不懂,又怎么可能?

    这世上,绝对的好人不多,绝对的坏人也不多,大部分人,浑浑噩噩的都是一个字……混。

    但这个问题太伤感情,而且讨论得也没什么意思,但想了想,老道还是道:

    “其实,贫道相信,搁在十六年前,你会帮他的。”

    “谢谢。”

    “甭客气。”

    老道似乎也喘过气儿了,再度起身,准备帮老张一起继续挖,他挥动了一下铲子,指了指早就被二人挖斜倒过去的村口界碑,

    道:

    “以后啊,这里可以立个雕塑,两边再加个对联;

    左边:先生高义,风骨永存;

    右边:蛇鼠一窝,沆瀣一气。”

    “呵呵,咦,挖到了,挖到了!”

    老张叫了一声,忙丢掉了铲子下去用手去开抛。

    下面是一个蛇皮袋子,被挖出来后,一股子腥味儿就已经弥漫了出来。

    好在在场仨人都是见过大场面的,也没人真的去在意这个。

    “我说啊,老张,你怎么跟局里解释你怎么知道这下面埋着一个人的?”老道手拄着铲子好奇地问道。

    老张愣了一下,

    抿了抿嘴唇,

    道:

    “我回去查了一下档案资料,发现死者的家属在当初死者失踪后,就向当地派出所反应过,说死者可能被埋在这下面,因为死者失踪时,这里正在施工安放新购置的界碑。”

    老道舔了舔嘴唇,

    一时间,

    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。

    周泽则是默默地起身,

    看了一眼被挖出来的尸骨,

    道:

    “行了。”

    ………………

    警车开进了村子,

    赶巧了,

    今儿个是老村长的七十大寿,

    里里外外来了不少客人,

    说不得其中还有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。

    村长家门口还停着一溜号的豪车,这架势,确实让人咂舌。

    老村长有仨儿子;

    大儿市里机关;

    二儿建筑公司,

    最喜小儿无赖,接了他爹的班。

    所以说,现任陈家村村长就是老村长的小儿子。

    村长家的房子修得那叫一个豪气,一水儿的流水席在场子上铺陈开去。

    其实这几年对这种风气打击得很大,普通公务员哪怕是办宴席都规定了至多多少桌,不允许大半特办了。

    当然了,也因此出现了那种一个婚礼能办好几天的情况,今天这么多桌,明天那么多桌,后天那么多桌,反正没超标,用天数来乘呗。

    但类似于这种,毫不遮掩的,还真是让人有些意外。

    也不晓得是没领会到精神,还是真的把自己当一方霸主了。

    警车是鸣笛进来的,

    但只来了一辆车,

    其余人被老张安排在了附近进行封锁布控。

    实际上,不是没有手下人说要跟着一起进来,但凡涉黑的案子,真得担心对方铤而走险。

    老张却直接拒绝了。

    老寿星端坐在主桌位置上,先前正在听着小辈们上来一个一个地说着吉祥话。

    笑呵呵地发着红包,尽享天伦之乐。

    还有司仪正拿着话筒,深情歌颂着老村长对陈家村发展的巨大贡献和伟大付出,

    他将自己的大半辈子,都奉献给了陈家村的村民,他就是陈家村所有人的大家长,他为了让陈家村致富脱贫日思夜想,寝食难安…………

    热闹喧嚣的场景,仿佛一场让人觉得“如梦似幻”的浮世绘。

    与之相对比的,则是村口界碑下被埋了的十六年的枯骨。

    一直到现在,老张才明白过来老板以前说过的“老天大部分时候是个瞎子”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样的含意。

    刺耳的警笛声打破了这里的氛围,

    老张走了下来,身后跟着两名刑警。

    在场的宾客都看着老张他们,大家都有些捉摸不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。

    一个油光满面兼大腹便便的秃顶男走了过来,

    笑呵呵地道:

    “哟,这不是王队长么,这是什么风儿把您给吹来了?来来来,进来喝一杯,喝一杯,多谢王队长给我的这份面子。”

    老张不认识眼前这个人,但很显然,对方认识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