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情陷魔心》 第一章 他是谁呀? 小女孩好奇地注视那个在海边踽踽独行的男人。 她站的角度视线良好,白纹的波浪层层席卷,形成永生不息的涨退潮,壮观无比。 她十分好奇地看着男人手中那根细长的菸。他正缓缓地朝她的方向走过来。她站在上堤的岩石上,看着他的动向。 忽然间,他彷佛知道有人在窥视他,猛然抬头。 她屏息,睁圆眼睛对上他,眨眨眼,十分羞怯地对他一笑,然后转身一溜烟跑走。 捧著跳动得又急又快的心脏,她慢慢靠著一块岩石坐下,努力平息心跳速度。 我又忘了医生伯伯的吩咐了!她想着。 休息约十五分钟后,她才慢慢起身回家。 屿村,一个靠近东部沿海的小小村庄。户不过百,全都靠海维生。 一间间老旧的红砖瓦舍,零落地分散在青灰交加的贫脊土地上,家家户户都在外头的空地上晾晒张张鱼网。 离这儿的学校至少要走上四十分钟。 没有邮局、没有医院,除了住家外,唯一像样的是一家小杂货铺。 她生长在此,从没接触过外面的花花世界。她家的经济状况不好,家无恒产,又有一堆嗷嗷待哺的稚儿。最小的不满两岁,而目前她是最大的,才十二岁。 在她模糊的记忆中,在她才刚会说话,她的家已经有两个比她大的手足被人抱走——在她还不了解何谓手足之情时。 饶是如此,她的家仍是人满为患。她下面仍有六个弟弟妹妹及一位满脸皱纹的老阿嬷。 老阿嬷已经八十三岁;乾瘪的嘴唇常常一闭一合,娓娓倾谈著古老悠久的往事。她那双枯瘦且布满青筋的手,帮她媳妇接生了每一个孩子,也曾发抖地一手交钱、一手交货——卖掉她的孙儿。 老阿嬷有五个儿子。一个出生时夭折,两个在海上罹难,另外一个年轻时便离乡背井,杳无讯息。 小女孩的父亲是唯一留下照顾老阿嬷,在家乡娶妻生子,老阿嬷也最喜欢他。 他娶了村中没人想要的哑吧,修盖祖屋,一天工作十二个小时。老阿嬷对他万分疼爱。一个台风夜,他的船在海上失踪;那一晚老阿嬷在众人陪伴下,跪在海边哭泣了整个晚上。哀恸的哭泣声.令人闻之鼻酸。 记忆中,在一个没有阳光的下午,有一对穿著华丽的中年男女来到小屋,在她面前交给老阿嬷一叠大钞。当老阿嬷在清点时,中年女人便逐一审视每个孩子。 那个女人的眼光叫她感到畏缩,她下意识地避开。 女人不再看她,准备抱起最小的妹妹时,妹妹怕生地哭了起来。中年女人掏出糖果塞入她的小手中,然后就这样要带走孩子。 小妹妹在女人怀中转身,朝母亲张开小手臂。 后者却默默别开脸,始终不敢再回过头。 那天晚上,小屋彻夜响著嘶哑的哭声。 第二次,那对夫妇再来时,她已经九岁了。她长得瘦小苍弱,睁著一双圆碌碌的眼。 这次被带走的是十二岁的姊姊。母亲已了无泪水,取而代之的是可怕的空洞。 她靠著门边,看着尖叫的女儿被人拖走,坐了长长一个下午。 时光荏苒,十二岁的她则在一年前,因在学校昏厥,而被老校医诊出心脏有先天性缺陷,老阿嬷再也不让她到学校念书。 天生的赔钱货,不需要再花钱去念书了!老阿嬷如是说。 有些事,是命中注定的。 *** “好,再见。” 挂掉电话后,男人熟练地点起一支菸,盯著那袅袅迷蒙的雾气。 曾有多次他想戒掉,却老是失败。罢了!顺其自然,若得了肺癌也只能认了。 他是个孤儿,养父是个酒鬼兼扒手,打从他有记忆起,他的日子便充满暴力及危险。这种生活使他变得无比机敏,而且早熟、眼光深远。” 他十五岁时,便逃离养父身边,开始成群结党,在江湖打混。十五年来,他也有了自己的一片天空。 他的外表挺拔,换上三件式的西装,看起来更像极了成功出色的企业家。他的周围永远少不了女人,女人们见到他都会黏著他不放。 他在圈中也是有名的笑面虎。他看来老是从容不迫,谈笑之间便能制伏敌手,胜券在握。 最近,他才刚摆平一次严重的帮派纠纷,且突然间对生活产生倦怠感,所以这才将事情全交予手下,出来透透气。 他之所以选中东台湾这个小角落,纯粹是巧合。这儿是个很小的城镇,只有一家家庭式的小旅馆,老板、老板娘等,对他这个唯一的客人都热忱得让他挺不自在的。 早上,他询问老板到海边要走多远。 “你有车吗?有车,你开个半小时就到了。”胖胖的老板操著生硬的国语,笑呵呵指点著。 “不过,海边没啥好看的啦!” 他笑笑,没正面回答老板的剌探,只是很有礼貌地道谢。 老板说的也是,对当地人来说,海不过是他们日常生活背景的一部分罢了。而他则是从小就想去看海,却一直苦无机会。 对他而言,蔚蓝的汪洋有一种神奇的魅力。它是活的、生动的,带给人的却是一股深沈的宁静。这两种不和谐却能完美地搭配在一起。 所以他每天早上,都会花时间走一段小路,特地到海边享受这种无人的安详及清凉的海风。 思绪回旋,他想到那出其不意和他撞见的小女孩,嘴角不禁微微勾起一笑。 她很明显地已偷窥他多时,难怪今早总觉得有人一直从背后盯著他。 虽只是惊鸿一瞥,但他却已开始莫名地期待,希望明天能再遇见她。 *** 阳光懒懒地亲吻著海面,将一切镀上金色的边。 她蹲在沙滩上寻找中意的贝壳,不经意地抬头,却看见昨天撞见的那个男人。 她站起来,朝他挥手。 男人笔直地走了过来。 很奇怪的是,她竟不感到害怕。这个男人并不是个坏人!她就是知道。 他有一头黑得发亮的头发,五官很深,个子很高,她必须将头仰为四十五度角方能对上他深墨色的视线。他穿著米色的休闲服,敏锐的双眼一瞬也不瞬盯著她。 “嗨!” “嗨!”她笑笑。“我昨天也有看到你哦,你不住在这儿对吗?” “对。”他颔首。“我是从台北来这里玩的。” “我住在前面。”她比个方向。“你叫什么名字,叔叔?” “我叫仇怀恩。”他本想伸手摸摸她的头,犹豫一下,又缩回了手。 这小女孩可真漂亮!一双水汪汪的大眼镶嵌在娇小的脸蛋上,闪亮如星,细细的黑色长发长及腰臀,皮肤乳皙透明。她穿著一件老旧过大的泛白洋装,小脚丫赤裸,末著任何鞋袜,海风使她的裙袂随长发飘散,恍若一名误闯人间的小精灵。 仇怀恩和小孩交谈的经验并不多——应该说根本没有。他有过的女人每一个都会和他撒娇、挑逗或开口要钱,但却没有真正“交谈”的经验,所以现在面对这么个小女孩,他生平竟第一次感到手足无措。 “我叫安小璃。”她清清喉咙,怯怯地报出自己的名字。 这孩子很害怕!他有点惊讶地发现这点,继而产生莫大的好奇心。 乌木似的眼眸一柔,他放轻声调。“我不是坏人,别怕。” 没料到她立刻把头摇得如波浪鼓般。“我不怕你呀,你又不是坏人。” 如果这句话给道上的其他人听到了,肯定捧腹狂笑三声—— 仇怀恩不是坏人?那世界上还有好人吗? 仇怀恩唇边浮出一抹讥讽的笑。 安小璃静静地看着他,感觉从他身上散发出一股深沈,一种她不了解的冷漠孤郁,全都凝在他轻锁的眉间。 一股冲动让她将手搭在他腕上,往上对著他惊异的双眸。 她心中有种冲动,想要开口说些什么,却又无从说起,她绞尽心思才道:“不要难过,叔叔。我知道你是个好人。” 小脑袋用力地点著,童稚的脸庞令他心头一热。 他展出三十年来最真心切意的微笑。“你在做什么?捡贝壳吗?” 一直到夕阳余晖将落,仍可看见这一大一小的身影在海边逗留。 *** “叔叔,台北真的很大、很大吗?房子很高、很高吗?马路上有很多、很多车吗,大家真的都穿得漂漂亮亮的吗?” 仇怀恩并不知道是什么力量促使他一大早就来到海边,可是当他看见安小璃对他露出欢迎的笑容、满手砂粒地跑上前,还毫不考虑地牵住他的手时,就觉得什么问题都不重要了。 仇怀恩一一回答她的问题.而且很高兴地看着她那原有些苍白的小脸,因为她的跑动而泛出一丝血色。 “耶,叔叔快过来看。” 不晓得她有什么惊人的大发现?拍拍裤子上的灰尘,他蹲在她的身侧,偌大的体型令她更形瘦弱。她略欠了欠身,挪给他大一点的空间。 她半趴在一处岩堆上,仰首看着仇怀恩——“嘘!”很稚气地竖起食指放在下唇末端,示意他别开口说话,以免惊到那小小的生物。 “嘘!”仇怀恩依样画葫芦地挤眉弄眼,得到安小璃认真慎重的颔首,还有甜甜一笑。 那一笑,仇怀恩就愣住了。他竟希望可以就这样看着她的笑容,穷其一生也不厌倦。 在期待的视线中,一只小小细细的剪子谨慎地从岩缝中伸出。像在活动筋骨,那只小螃蟹一点一点走了出来,横行的动作逗趣至极。 “它好好笑,对不对,叔叔?”安小璃沈醉在这小小的喜悦中,还不忘企图要与他分享。 仇怀恩愣愣地看着她、愣愣地点头。生平第一次,他竟有一种奇妙的感觉。 彷佛他是为了她而来到这个海边似的。 *** “在想什么呀,小老太婆?” 看着正专心把玩掌中一只小贝壳的小女孩,他懒洋洋地、有些揶揄地开口。 他和安小璃相识才数日,却立即熟稔得彷佛相处了一辈子。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。 “我好想我爸爸。”安小璃忽然这么说。 “你爸爸?” 他的兴趣立即提高不少,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提起自己的事。“他也是个渔夫吗?”在这小村子,几乎找不出第二项维生职业。 安小璃点点头。 “那他现在还在海上是吧?什么时候回航呢?” “他死了。”她平淡的语气却透出浓浓的悲伤,她小脸上童稚的光采顿消,看得他心疼不已。 仇怀恩默默诅咒自己多嘴,干么有意无意挑起这个话题。 “有一年台风刮得很大,爸爸的船就没有再回来了” 她甩甩头,从小口袋谨慎地掏出一样东西,掂在指尖上。“不过我有他的照片,你看,我老阿嬷说这是他去当兵时照的。” 照片是两寸大的黑白照,其中的男子双眉挺秀,微微上扬的丹凤眼及削瘦的下颚和安小璃十分神似,不难看出安小璃继承了他的秀气。 “我老阿嬷说爸爸以前是屿村中最好看的人,说我长得最像他了。” “看得出来。”他郑重地应和,知道安小璃主动的行为代表了某种心灵上的接纳,他为此在心中窃喜。 将照片还给她时,仇怀恩这才注意到她的手被海风冻得发青。他急忙将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肩上,暗骂自己粗心大意。 她对他的这项举动感到惊讶。但柔软暖厚的布料贴顺在她冰冷的肌肤时,她对他展颜一笑。 “风大了,我们该走了。”怜爱之情再次强烈地浮起。如果自己将来会有小孩,他希望会有这样的一个女儿。 安小璃从岩石上爬下,难得顽皮地一绷一跳。脚下一个踩滑,她整个人“涮”地落下,跌在地上。 “小璃!” 仇怀恩大惊失色,立刻赶到她身边,又心疼、又急切地检查她。“你没事吧?”他掏出手帕,仔细擦拭她膝上的血迹及擦伤。“怎么这么不小心?撞到头怎么办?”他微愠地责备。 “没事、没事。” 似乎为了证明自己的话,她从地上一跃而起,领头在前面又跑又跳。 仇怀恩对自己摇摇头,正准备跟上去时,忽然看见跑在前头的她,双腿一软,整个人顿失重心瘫软在地上。 *** “小璃有先天性的心脏病,禁不起几次严重发作。” 学校的老校医正好来这个小村庄做例行巡视。当看见白著脸抱著小女孩出现在村口的仇怀恩时,老校医马上知道发生了什么事,立刻给她做适当的急救。 如今她正沈沈睡著,侧颜如静谧安详的天使。 老校医认识安家也有十几二十年,对安家的故事了若指掌。 仇怀恩站在房子的门口前,和热心的老校医闲谈,聊著安家的故事。村民已经派人去通知安家。 “安家的老阿嬷是个性子很倔的人,由于小璃长得太像她死去的阿孝,便觉得老天爷太不公平。为什么他要带走她健康的孩子,反而留下一个残废的赔钱货?” 老校医继续吞云吐雾道:“再加上她身上的病谁也不知道这孩子能活多久。” “她可以动手术。” “手术费用谁出?我们的教育部?”老校医半笑半讽地反问。“她连书都没办法念了,遑论其他。就算真的会有钱拨不来好了,我也怀疑她能撑到那个时候。” 安小璃不久于人世的想法,仇怀恩根本拒绝接受。 她不能死!至少不是在她人生尚未开始时。 正当沈思时,一名白发驼背的老太太拄著一根拐杖出现了,身旁伴著的正是那个到安家报讯的村民。不用说,她一定就是安家的老阿嬷了。 老妇彷佛对仇怀恩及老校医视若无睹,笔直地走了进去。 互看一眼后,两个男人亦尾随而入。 老妇走到旁边,冷不防举起手,一个巴掌重重狠狠地掴了下去。 “呀——”突然受此刺激的安小璃不但立即惊醒,而且因疼痛开始哭叫。 老妇不知模糊地咒骂了些什么,手再度扬高。 “住手!” 仇怀恩及时一把抓住,满腹怒火使他手劲大到对方痛苦地叫出声。 老校医急忙安抚著小女孩。 仇怀恩用力扯著这名老人家到屋外。 “她在说什么?” 老阿嬷看起来暴跳如雷,操著乡音极重的家乡话,指著他的鼻尖不知道说些什么,但可知绝非善意;村民则在一旁好言劝慰。 “她说你是谁,她教训她的孙女干你什么事?”从里面出来的老校医自动权充翻译。 “告诉她,我叫作仇怀恩。” 就在这一刻,他下了一个改变他生命的决定。“我有很多钱,而且有兴趣收养小璃。” *** 安全。 半睡半醒之间,安小璃爱困的眼勉强睁开一条缝。 “叔叔?” “嘘,”一只温暖的大手轻柔怜爱地拂过她的脸颊。“继续睡吧!” 好温暖 她没发现自己被包裹在一条毯子中,被一双结实坚定的大手凌空抱起。她只意识到自己正倚著一片温暖厚阔的胸膛,一股淡淡的男性麝香充满她的鼻端。 “我做了噩梦。”她轻轻合上眼睛。“我梦到我阿嬷在骂我。” 抱著她的手似乎收紧了一下。“那只是梦!” “我想也是”她又打个呵欠。“我又没做错任何事嘛,对不对?” “对!”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。“小璃当然没有做错任何事情。” “嗯”她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。 安全 安小璃轻盈如羽的存在感令他抿出一抹柔情的微笑,他走向在旁等候的汽车,张明扬替他开了车门。 原本张明扬是很不甘心出这趟临时公差的。 call机响的时候,他正待在一名丰满酒女的身上。 “怎么?”女人不了解事情状况。“你干什么穿衣服,你现在就要走了?” “计划有改变。”他简洁地回答。套著衣裤,他在心中先把他的老板兼朋友骂个透。 等著看,如果不是什么值得他离开的重大事情,他绝对会翻脸的! 可是现在看到那个宛如天使的小女生时,他所有的抗议之情全都烟消云散。 仇怀恩在电话中大概提过,他已成为这小女孩的监护人;不过是用一大笔钱做为代价。 只消瞥了安小璃一眼,张明扬就可以理解他为何会迅速地做出如此重大决定。 现在仇怀恩就坐在车的后座,怀中仍珍惜万分地搂著那个小女孩,彷佛搂著个无价之宝一般。 要是给道上的朋友看见这一幕,准会直呼是奇迹! 仇怀恩此刻看起来就像是个温和的好爸爸,张明扬想着;瞧他那慈父的脸,现在根本找不出那股在街头上和人互相对峙的暴戾之气。 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张明扬问。 仇怀恩沈默了一会儿,然后将事情的经过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。若不是亲耳所闻,张明扬绝对无法想像眼前小天使的身世如此坎坷。 “你打算怎么办?” “她和我住。”仇怀恩腾出一只手去拨车上的行动电话。 “你是说真的?”张明扬这一惊可非同小可。 “当然啊!”电话一接通,仇怀恩立刻下达一连串的命令。张明扬倾听著他吩咐佣人把仇宅的绿室立即准备好,任何东西都不能缺少。 “那些什么透明睡衣啦、化妆品啦、香水什么的,全部扔掉。丁嫂,我要你去订购一套童话故事书及少年小说,有彩色插绘的那种。喔,对了,丁嫂,你再去买些小女生会喜欢的小装饰玩意啦、芭比娃娃什么的,现在就去办。”他用急促的语调下令。 “你要把绿室给她睡?” 莫怪张明扬惊讶莫名。这些年来仇怀恩前前后后换了好几个女人,尽管身材容貌不一,却全都曾住进绿室张明扬想到仇怀恩最新一任的女伴,琴,不知道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。 “绿室那儿不错啊,既通风又晒得到太阳,外面也看得到花圃。”仇怀恩显然搞不清对方诘问的 第二章 “耶,我又赢了!”安小璃得意地亮出手中的扑克牌。 仇怀恩同意地点点头,同时放开手中的牌。 “嘿.叔叔,你说过的哟!”安小璃笑着,小脸兴奋得红扑扑的。“你说过我如果赢了你三把,就会给我一个奖励。”她得意地提醒他。 “当然。”他唇边漾著神秘的笑意。“你想要什么?” 她颇为认真地侧著小脑袋,然后摇了摇头。“不用了,我想不出来。” 这个月来,仇怀恩想尽花样讨小女孩欢心,只不过想留下她的心。他将原本俗艳的绿室以最快的速度布置成一间儿童房。墙的壁纸是淡淡的嫩绿色,墙上挂著雅致的风景油画;木制的书桌椅散发出又淡又好闻的清香;各式各样毛绒绒的绒布玩具堆满墙角;衣橱中挂满小洋装及各式服装;梳妆台上放了满桌小女生用的发饰;故事书填满了整座书橱。 窗口挂了一串水晶玻璃的风铃,造型是朵朵白兰。 “来。”仇怀恩倾身,朝她伸出手臂,安小璃立即攀缠了上去。仇怀恩抱著她走到外面花园,在一辆崭新的脚踏车前放下她。 安小璃惊畏地注视他,又看看那辆脚踏车。 “给我的?” “嗯哼,”他微笑。“喜欢吗?” “好棒”她爱不释手,不断抚摸著坐垫光滑的皮椅。“可是我要走的时候怎么办,我可以骑走吗?” “——你难道不喜欢待在这儿?” 一想到他的小女孩竟想离开他,他就觉得仿佛有人对著他的胸口开了一枪。 “是喜欢啊!”小孩毕竟单纯又直接。“可是我还是得回家那个时候你就会让给别的小朋友玩吗?” 仇怀恩听出她语气中的不确定。 “别担心。”他保证道。“没有其他小朋友会抢走它的。” “叔叔,我阿嬷有说什么时候要来接我回家吗?” 当初仇怀恩告诉她的是,安老太太同意让他带她到台北“玩”一阵子。 仇怀恩不答反问:“你会不会骑脚踏车?来,我教你。坐上去,你的屁股得坐在中心点” *** “小璃别动,否则麻花辫可要梳歪喽!”丁嫂极其灵巧地用她胖胖的手指移动,将安小璃的头发扎得密密实实,系上水蓝色的蝴蝶结。 “噢。”她乖巧地应了一声,可是没多久便又晃起细细的双腿。“丁嫂,人家今天要去餐厅吃饭,而且是和叔叔去吃西——餐,是那种吃牛排的西餐耶!” “是啊,我知道。”丁嫂被那兴奋的童言稚语给逗笑了。 小孩子就是这样,单纯而容易满足。“所以要赶快让丁嫂绑好头发呀,不然怎么去?” 红色的软呢帽、蓝色蝴蝶结、格子呢红色背心及短裙,将安小璃妆扮得漂亮可爱又惹人注目,每个人都会忍不住频频侧视。 “哇,我的小璃是个小小美人么!”在楼下客厅等候的仇怀恩由衷地赞美。 “叔叔!”安小璃惯性地偎到他怀中,水滑油亮的长辫晃呀晃的。 仇怀恩挽著她的手,走向等候多时的轿车。 ** “叔叔,那餐厅是不是有电视里演的那么漂亮啊?是不是真的有很多人分开坐两边啊?是不是吃牛排时都不可以讲话?” “小东西!”他揉揉她的脸颊。“怎么问题这么多呀?别急,就快到了。” “真的吗?”安小璃兴致勃勃地将脸贴近车窗玻璃,看着被车速迅速往后抛开的景色。 很快的,车子停在一家装潢典雅、气氛幽谧的西餐厅门口。 车子才停稳,她便迫不及待地开了车门下车,然后用一种敬畏而好奇的眼光打量四周。 “进去吧!”仇怀恩对开车的手下挥手示意,便从从容容地携著安小璃,迳自推开玻璃门扉。 “欢迎光临!”鞠躬欠身的餐厅经理对著进门的贵宾微笑。“仇先生,好久不见了。”经理职业性的笑容,在看见安小璃时,变得有点诧异。 这也不能怪他。仇怀恩是他们的常客,可是伴在他身心的永远都是浓妆艳抹的成熟美女——这回怎么竟是一个黄毛丫头? 不过想归想,经理哪敢问出口啊?尤其对方是仇怀恩这种男人时,他哪能“多管闲事”呢? “您今天还是要坐贵宾室吗?” 仇怀恩轻轻摇头,以一种让他人跌破眼镜的温柔看向他牵著的小女孩。“来,让你自己挑,你要坐外面还是里面?” “外面。”安小璃毫不犹豫地回答。“因为我要看大家吃牛排是不是像电视上演的。” 仇怀恩忍不住放声大笑,那种开怀的模样让经理呆住了;还不大相信似地拿下眼镜胡乱擦拭,才重新挂上鼻梁。 *** “最近我听到一件很有趣的小道消息。” 在台北的夜晚,pub是各处消息的网路传送点。黑白两道有任何风吹草动,你只要找上一种外号叫做“哨子”的人准没错。 只需在“哨子”面前摆上数张大钞,消息就源源而来。 司马炎尘懒懒地看着开口的小林。“说来听听。”他啜著啤酒,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著。 “那个黑社会老大仇怀恩啊,我听说他最近收养了一个小丫头。” “仇怀恩跑去当别人的乾爹?”司马炎尘难以置信地反诘。 他印象中的仇怀恩,是笑里藏刀、攻于心计的家伙;在道上,人人都知晓他这个人是绝对惹不得的。 道上有一个四处流传的消息:有个笨蛋和他做军火交易,结果竟想以假的纸钞鱼目混珠。据说,仇怀恩抓到他后,用尽各种手段对付他,那家伙最后受不了自杀死了。 之后,仇怀恩什么话都不必放,再也没有人敢惹上这头豹子。 “对呀!”小林慎重其事地颔首,表示所言不假。“所以他养了丫头才奇怪哩!大家都不知道他从哪儿捡来的。那是大约一个月前的事吧,他在琴出国到日本玩时带她回家的;还叫人将琴的东西全都打包,让出绿室。在他身边的人都说没有见过老大对谁那么好过,疼那个小鬼疼得像什么似的。” “会不会是他的小孩?” 司马炎尘如此臆测,仇怀恩他呃,该不会有任何“特别的”嗜好吧? 小林嗤之以鼻,不吭一声。 “这么说,他玩女人玩到幼齿的来啦!”另一个有几分醉意的小混混故意嗲声娇气地道。“来——叔叔抱抱!乖,香一个。”他真的将嘴嘟了起来。 “啵”的一声,其他人立即哄堂大笑。 “嗳,叔叔你好讨厌,别一直摸人家的小屁屁嘛!”另外一个立刻油腔滑调地附和,和他一搭一唱的,大伙儿笑得更开心了。 “三缺一,阿尘。”一个和司马炎尘乱熟的家伙跑了过来。“有没有兴趣呀?过来吧!” 司马炎尘没和其他人聊下去,颔首示意,并起身离席。 *** “一切都安排好了?”戴上墨镜的同时,仇怀恩转头询问一边的部下。 他穿著长长的黑色风衣,脚步快速地往大门玄关走过去;外面的轿车已恭候多时。 “叔叔?”安小璃不知何时出现在二楼楼梯口,身上穿著印满了卡通图案的睡衣,显得格外稚嫩。“你要去哪里?”小嘴还打著呵欠,人已步下楼。 “小乖乖,你怎么醒了呢?”挽起她的小手,他就这样丢下了一群部下,领她重新回二楼的绿室。 “没有啦,我是起来上厕所。” 握住她的小手,仇怀恩发现她似乎比住进来时胖了点。好现象!也许是丁嫂熬的补品终于有用。 “小宝贝,再回去睡好不好?” “嗯”她再次大大地打个呵欠。“你明天晚上要记得再讲灰姑娘给我听哦!”“一定。”他许下诺言。“你先乖乖回去睡。” 五分钟后,他冷凝著一张酷脸走下楼来。 “走!” *** 以“不夜城”来形容台北,是最恰当不过的了。 有人说,最繁华的地方,也是最堕落的地方。 每一家pub除了五彩的灯光、震耳欲聋的音乐外,一群群红男绿女发出的嘈杂喧哗,更是让这个夜晚热闹无比。 没有人注意到两名戴著雷朋眼镜的男子一前一后走了进来。他们没入五彩的灯光下,慢条斯理地往包厢走去。 仇怀恩和张明扬今天是来清理小杂碎的。 他们在某间包厢中等了又等。足足十五分钟后,一个满脸倨傲的年轻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,毫不客气地在仇怀恩面前坐下。 仇怀恩非但没为这种带有侮辱意味的动作所激怒,反而笑了出来。“早啊,小高。” “噢,sorry。恩哥,哎,你也知道的,我最近被一些乱七八糟的小事情搞昏了头,刚刚才想起来我还有这么一个约会,真是不好意思。” 站在仇怀恩身后的张明扬忍不住气,冲动地往前跨了一步。 仇怀恩立即扬起手,示意他退下。 “小高哥说的对,贵人多忘事。”仇怀恩的唇边含著一丝笑。“不知小高哥还记不记得半个月前,两位和您有点误会的年轻人?” “谁?” “唔,他们可能还不太懂如何做人。他们来您的赌场玩梭哈时——” “哦,你是说那两个小老千哪,怎么不早说!”小高夸张地挑眉。“抱歉,那时是我气过头,反应难免激烈了点。” 仇怀恩没有进一步挑破对方所谓“反应激烈了点”是找人把他们拖到后巷揍到严重内出血,送医不治死亡。 “小高哥不觉得我们该好好谈谈?” “好呀,我来告诉你怎么谈好了!”小高露出一脸狰狞笑容。几乎是同时,门应声撞开;一群身著西装的男子,持著手枪破门而入,迅速包围在沙发四周。 “仇怀恩!所谓后浪推前浪,我小高今天心情还不错,就顺便来告诉你这句话的意思吧!我不贪心,要求也不多。只要你带著你的人下台一鞠躬.我不会大为难你。懂吧?” “懂了。”仇怀恩凝视对方年轻的脸孔。“你要我消失,一切由你接手。” 小高得意地点头。 可惜! 真的是很可惜。仇怀恩仍保持著微笑。 “对,你可以带著你的女人找个地方去退休。”小高毫无愧意。“人老了就要好好乐一乐自己.享享天年。对了,我听说你最近正在玩一个乳臭未乾的小鬼是吧?就带著那个小鬼,找个地方退休吧——” 小高说得口沫横飞,丝毫没注意到仇怀恩的脸庞突然变得僵直、紧绷。 “谢谢你的提议,我会考虑。”仇怀恩轻柔地开口。 张明扬对小高的愤怒已被同情取代。可怜哪,就是有人这么不识好歹。 “你想不想听听我的提议?”仇怀恩温和地笑笑,笑意却没扩及眼瞳。“如果我从十开始倒数,数到一,你还不命令你的人放下枪,就会发生你终生后悔莫及的事。” 小高闻言放声大笑,也难怪他会有这种反应。在场的仇、张两人很明显地没有佩带任何武器,居然还敢空口说白话地来威胁他。 “你得了吧,老头子!乘你还有点本钱应付那个小女生——” “小高,你已经开始要惹我生气喽!十、九——” “喂,你装什么蒜!” “五、四、三——” “神经。” “二、一!”仇坏恩注视著对方仍然了无悔意的脸孔——对方竟连起疑的神色也没有,显然完全不知道大祸临头。 他毅然站起,在小高尚未搞清楚发生什么事的时候,已走向门口。 “喂喂喂喂!”小高从沙发上跳了起来。“你什么意思?未免太瞧不起人了,姓仇的!”他回首道:“还不快追——” 只听见数支枪同时发出扣扳机的声音,枪口哪儿也没对,全比到他的头上。 小高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。“你、你们——” “小高,你还不明白吗?”留下来的张明扬好整以暇地缓缓说道。“难道你不知道你所雇用的,正好全都是我们的人吗?你犯了大错,小高。原本恩哥还挺欣赏你的野心,有意要让你跟在他身边。孰料你无故杀了我们兄弟,还没有丝毫悔意。好,就算这几个全都是你的人好了,但你可知道除了我,这家pub从经理到车房小弟,都是恩哥在罩的吗?你真的很够胆,敢在我们的地盘上撒野。”他状似怜悯,轻拍对方的肩。 “还有一点,你居然公开侮辱恩哥的养女——你没瞧见他气成什么样子?”张明扬摇摇头,随即转身吩咐道:“干掉他!房间要在三十分钟内恢复原状,以免妨碍到生意,连滴血迹也不能留。” *** “我们要去哪里?”看着车窗外沿街的景色,安小璃显得十分开心。今天仇怀恩特别拨空带她到儿童乐园玩,现在她手中还拿著一根棉花糖呢! 车子停在一家商店面前。 “哇!”安小璃已经忘了刚才的问题,一张脸贴在车窗玻璃上。 好多好多可爱的小动物呢!她看见一只全身雪白的小狗、一只叽喳不休的金丝雀、一只懒洋洋的小黑猫“停车、停车!”一声欢呼,她打开车门迳自跑到店前站著。 仇怀恩笑着拍拍她的肩。“我们进去看看吧!” 安小璃一马当先冲了进去,东摸摸西瞧瞧,根本忘了她身边的人。 “小妹妹喜欢什么?”殷勤的女店员一看到仇怀恩及安小璃身上考究的名牌穿著,马上过来。“慢慢选,我们这里的宠物都很可爱哦!你是喜欢小狗狗呢,还是小猫咪?不然我们的鸟儿也有各式各样的,来,我介绍给你看——” 安小璃晕头转向地,像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。她被女店员领著走,挑挑筛筛选选检检,最后捧起一只小猫咪。 “你喜欢它?”仇怀恩同她一起审视。这猫非常迷你,可以让安小璃完全捧在掌心。它软软的毛是纯白色,耳朵连接至左眼的一块毛皮是红褐色的,灰不溜丢的眼儿转呀转的。 “喵!”她开心地打招呼。“喵。”猫回应著。 “喵喵。”她又试了一下。 “喵喵喵喵。”猫很合作,还吐出粉红色的小舌头。 “您女儿好眼光,这只猫和她可真投缘。”女店员在一旁附和著。 他女儿?“我不”剩下的话他硬生生地吞下去。他想辩驳什么?别人难道会有其他联想吗? 他年纪大得足以做她父亲了! “喵喵?”恍惚间,仇怀恩听见她格格的笑声。“那就决定叫喵喵这个名字喽,喵喵” *** “我才去了一趟日本,居然就变成一个下堂妇啦?” 才刚下飞机的琴一抵达台北,就如天线似的接收来自四面八方的消息—— 仇怀恩找到了新的女人! 她的东西全部被他下令打包,送回她的公寓。 而现在她的手中,则握著仇怀恩派人送来的分手费! 听说她的“对手”竟是一个没胸缺屁股的小鬼,这令她难以置信,也无法忍受。 她,人称“夜之女神”的酒国名花,声名响亮的琴——会败在一个小鬼手中?她简直不敢想像自己会被多少姐妹淘讥笑! 一年前,她在自己所经营的酒廊勾引上仇怀恩后,立刻使出浑身解数留住他全部的注意力。 琴知道自己天生就长得好;娇媚的鹅蛋脸配上性感丰满的红唇,有一副水蛇腰和修长有致的双腿。她十五岁就“出道”十八岁就有数不清的入幕之宾。 琴是个贪婪的女人,要就要最好的东西,不到手绝不罢休! 而仇怀恩年轻、英俊;再加上权力在握,又最能满足她某种特别的“欲望”她不可能就此坐视,眼睁睁看着煮熟的鸭子从她手中飞走。 也合该天定巧合,当琴怒气冲天地直奔仇怀恩住处一探究竟时,他正好将手下都带了出去,准备解决一场在他的地盘上发生的纠纷。 留守的丁嫂一见到这个复仇女神,早把双腿给吓软了,哪谈得上“阻止”这两个字? “你在哪里?小骚货,给老娘滚出来——”琴噼哩啪啦地一脚踹开绿室的门,下一步骤的动作却戛然而止—— 老天爷! “阿阿姨?”安小璃不知所措,一双无辜的眼睁得老大。 就就是这个面黄肌瘦的鬼丫头? 传闻居然是真的! 短暂的惊愕后,取而代之的是绝然的狂怒。 “哟哟哟哟!”踩著高跟鞋,她清脆有力的足音在这个小情敌身边打转,不时掺上几声冷笑;安小璃被她看得浑身发毛。 “阿阿姨,你是叔叔的朋友吗?”安小璃怯生生地发问。 仇怀恩对她的确好到不能再好,但却在无形中将她当成了他的私有物。没有他的陪伴,她根本无法步出这楝房子一步——在很久很久之后,安小璃才体认到这一点。 琴真的不想相信,但她不得不承认,这个娃子的确是罕见的美人胚。可是,想和她抢男人?下辈子吧! “原来他真的花钱在玩你,嗯?” 一股火焰往她脑门直冲,激动的情绪覆盖了一切。 琴随手拿起一只水晶雕像——上一秒还在手中把玩,下一秒,她即冲动地往身后的墙砸去。 安小璃完全呆住了。 “怎么,你敢抢走我的男人,却没胆和我说句话?” 琴完全忘了对方只是个一百五十公分都不到的小女生,美艳的脸孔此刻狰狞无比。 一阵奇怪微弱的声响暂时分散了琴的注意力,这才看到小女孩臂弯中蠕动的小毛球。 “这是什么?”她挺恶心地皱起一张脸。 “喵喵。”尽管对方一脸凶巴巴的模样,安小璃却仍鼓起勇气,想试著表达她的友善。 安小璃小心地用掌心托捧起那只迷你的小猫。“你要不要摸摸看?它软软的,很舒服哦,我保证喵喵绝不会咬人。”她略带骄傲地又加上一句:“是叔叔送给我的。” 琴瞪著她。这算什么?这算什么?仇怀恩从未“送”过什么给她!通常,他都是签好一张支票,叫她自己去挑选喜欢的东西 仇怀恩真的是为了这个乳臭未乾的小白痴而丢弃了她! “啪”的一声,她用力地拍掉了安小璃掌中的小猫。那只无辜可怜的小东西笔直地飞撞向墙—— “啊——”安小璃放声尖叫,感到胸口被活生生地一揪! “去死吧!”琴踩著硬硬的高跟鞋,后跟毫不留情地直跺下去,一股凄惨的喵呜声随之响起—— “喵喵” 心脏负载不了如此大的刺激,安小璃整个人痛得蜷缩在地面上—— 为——什——么—— “管你是怀恩买来玩的也好,捡来的也罢!你去死吧!” 叔叔— 第三章 一袭笔挺的深色西装,仇怀恩英姿焕发地出现在酒店门1。 在场所有的莺莺燕燕都吓了一跳,但随后即以加倍的热情迎了上去。仇怀恩只淡淡一笑,就足以勾走所有女人的注意力。 他在吧吧前坐下,对酒保颔首。“和以前一样。” 酒保立即送上一杯不加冰块的威士忌,仇怀恩则慢慢地啜饮著。 没过多久时间,一道珠光宝气的娉婷身影即出现在门口,艳光四射的琴来了。 她显得从容又狐媚,唇边挂著一抹胜利自信的微笑。 她的男人回到她身边了! “达令。”她亲密地挨著仇怀恩身边的空位坐下,往他强健的体魄磨缯著。 “好久不见了,琴。” 又是一副冷淡如水的口吻,不过她一点也不介意。在床上,他可总是火辣得让她几乎招架不住呢! 琴伸出舌尖,期待地舔舐自己朱色唇瓣;她贪婪的目光落在他结实的胸膛上。 “我们已经好久没聚一聚了。”闪烁的挑逗及勾魂的媚波使她倍添三分妖媚的色彩。 仇怀恩笑了,令她兴奋得昏了头,更不曾注意到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冰冷 她迫不及待地引他进入私人寝室。双人床及豪华的浴池设备是她和他共贪欢愉的地方 她主动地轻解罗衫,象牙般润滑的胴体逐渐呈现 “”仇怀恩文风未动,背靠著墙,冷然地注视著她。琴莲步轻移,走到他面前曲膝跪下,伸出双手开始摸索他的皮带。 “听说你今天去找我的小女孩?” 仇怀恩赶回家时,场面已经是乱七八糟。丁嫂在留下的字条上简单地告知了前因后果,请他尽快赶到医院。 “嗯”琴根本心不在焉,亦无危机意识。“好久了让我来取悦你”她的手指熟练地抚摸他的胯间,她倾著头将唇往前凑去。 他猛然抓住琴的头发,用力地将她的头往上拉扯。“你知道她有心脏病,禁不起吓吗?” “好痛怀怀恩,别让那个小鬼坏了我们的兴致嘛!”她的脸色立即勃然大变。 “我对你根本毫无兴趣可言!”他冷峻地说道。“你不是想男人吗?我找给你。” 他一把将琴推开,打开大门,两个男人立即走了进来。 琴吓了一跳。“这是什么意思?” “你以为呢?” 短短的回答,却令她豁然领悟—— “不!”她瞠大了眼。“不、不、不!” “为什么不?”仇怀恩将她的回答轻轻扔回去。“后面还有人等著。” “怀恩!”琴挣扎、嘶喊著。“为什么,怀恩?”“为什么?”他猛然回头。“你伤了我的女人,还敢问我为什么?” 绝决狂烈的神情令她大为骇然,花了十秒钟才将他那句话弄清楚:他的女人!他将那个丫头当成了他的女人 仇怀恩浑身烧著一股怒火,转身带上了门;仇怀恩将里面正在发生的一切关在身后。 琴,从此销声匿迹了 *** 安小璃如水晶雕像般坐著,凝视著纯蓝无云的晴空。 从医院回来,已经过了好几天。 “小乖?”悄悄旋开门把,仇怀恩走进房内。 仇怀恩手中拿只托盘,里面盛了满满的食物。“丁嫂说你都不下去吃饭?” 琴的事情解决后,仇怀恩并没有立刻回家。尽管心中十分渴望能分秒陪在她身边,亲眼看着她清醒,但他却迳自将自己投入醉乡中,让酒精彻底麻痹自己。 小璃儿知道了!她知道他是用钱买下她的;如此才引来那女人疯狂的嫉妒心! 现在琴不重要了、小猫咪也不重要了,重要的是如何启齿? 当初仇怀恩自认为做的是最好、最正确的决定。他买了她,是想亲自照顾她! 但他要如何启齿?他能告诉她说:“因为你被我买了下来,所以你得乖乖待在我身边。” 他能吗? “叔叔,”她慢慢朝他走了过来。“我想回家。” 回家? “嗯呃,小璃,我是想说” “说什么?”她居然淡淡一哂。“说你已经买下了我?” 他闭上了眼睛,内疚加上 “不是这样的,你听我解释”仇怀恩握住她薄弱的肩膀。 安小璃耸耸肩,双手交握在背后。 她能够了解那位阿姨蓄意想伤害她的原因。她了解那种心情叫“吃醋”琴句句刺人的言语如冰针扎在她幼小的心上,莫名地在记亿中深深刻划,无法抹去。 在她待在医院的期间,她的仇叔叔竟未曾露过一次面,反而是张明扬跑得相当勤快。有时会陪她下棋,有时则带了一、两本书让她阅读。 “小张叔叔,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?” 小璃垂下又长又卷的眼睫毛,像在打量握在手掌中把玩的棋子。 “嗯?”张明扬快抓破头皮了,他该先动哪个棋子? “叔叔当初花了多少钱买下我?” “五百万——你说什么?”张明扬迟钝的大脑意识到她的问题之后,话已出口;他惊吓地抬头,手指同时无意识地将棋子往旁挪动。 “将军!”她若无其事地吃掉他的“帅” “小璃,这话你从哪儿听来的?”他急急追问。 静卧在床的漫长时光中,安心璃想了很多;由激动、拒绝相信到冷静,方才开始思考她与叔叔之间的关系 而张明扬这一瞬间的慌张,正代表她揣测无误。 她安小璃算什么7 她和他非亲非故,他何苦花那么大笔钱来换取她的自由? “为什么” 安小璃失魂落魄地不断问自己这个问题,却没有答案。 “小璃。”仇怀恩轻轻地坐在她身边,迟疑了一会儿,才敢伸出手,慢慢抚摸著她的长发。 “其他的叔叔伯伯们都知道了,我没理由会不知道。” 仇怀恩这才注意到,她眼中毫无童稚天真的快乐光采,反而充满一股沧桑及早熟的感觉。 这是他害的吗? “你真的那么想回去?”他痛心地问。 如果那真是她的愿望,他会让她完成的——即使那样做会让他痛苦万分。 “是的。”她笔直地注视他。“请你陪我回去,拜托。” *** 返回屿村是件喜乐参半的事。安家可以明显地看出正在重新翻修。屋顶是崭新的红瓦,看起来和又湿又霉的灰墙极不相衬。 那天,小璃分别和老阿嬷及母亲在房中密谈甚久。 她留恋地轻抚家中每一样东西,和弟弟妹妹们嬉闹。她抱起未满三岁的小弟,亲吻他沾满口水的柔嫩脸蛋。 “我走了。” 最后一次,她长长地、深深地看了这栋小屋子最后一眼,告别了她又甜又苦的童年。 仇怀恩心神不宁地在外面等候,抽了一根又一根的菸;直到看见安小璃走了出来,那颗悬在半空的心才全然放松。 他沈默著,痛苦地等待她做出决定。 “我想回家了,叔叔。”她毫不犹豫地将小手滑入他掌中。 “回家?”仇怀恩杲呆地重复她的话。“你要跟我一起回去?” “当然啊!”安小璃说得理所当然。 这是仇怀恩生平听过最美妙的一句诸。 他紧紧握著她的小手,深怕她随时会改变主意。 “叔叔,你身上的菸味好臭。” “我会戒掉。”他欣喜地承诺。 台北,中正机场。 在仇怀恩的安排下,安小璃飞往美国,准备接受换心手术。 “等你回来,我会带你再去一次儿童乐园。” 动完手术回来之后,安小璃彻彻底底地开始了新生活。 *** 五年后,曲阜中学。 一片黑鸦鸦的人朝挤在礼堂门口,争先恐后地看向一块巨大的电子萤幕,上面的数字随分秒的流逝而不停变动。 “洛神诞生了!” “洛神选出来了!” 男男女女,年轻而富传染性的尖叫声,立即点燃了整个校园。 “洛神”是曲阜每学年所选出的校花别称。今天是投票的大日子,大家都引颈而盼,等著揭晓票选结果。 “当选了、当选了!” 花艺社的门猛然被人推开,那兴高采烈的喊叫让里面安然稳坐的少女轻轻扬起蛾眉,旋即又专注于手中的工作。 少女约十六、七岁,雪白的瓜子脸裹在略卷的如丝黑发中;长发倾泻直披在柔若无骨的纤腰上。 光看背影,就充满说不出的万种风情。 她转动慧黠的黑眸,长卷的黑睫半掩,细致的嫣红唇瓣微抿,绝色的美貌足以令天下男人为之失神。 就是这副静如水的模样,使大半的“曲阜”男生为她如痴如狂,甚至一名年轻有为的英俊男老师,都曾当众跪下来求婚。 “小璃,恭喜!你又当选为洛神了!”其实想来,真正的洛神也未必如小璃这般倾国又倾城吧! 原本“洛神”的参选人选只限于高中部的女学全。这种不成文的规定不是没有道理;国中生还大“幼齿”展现不出“美女”的丰姿。但是安小璃十五岁竟就艳压群芳,硬是让当届校花——也就是如今高中三年级的刘欢欢打了下去,让这不成文的惯例被打破,更让“曲阜”校史平空添上一笔传奇色彩。 人人都羡慕小璃,但她不是很喜欢这项美誉。 安小璃最大的心愿,不过是平平静静地念完高中就够了;思及此,她微微轻蹙黛眉。 “你怎么了?不舒服吗?”看到好友的模样,石晶溪有些担心地趋近。 哎,难怪石晶溪如此担心,她这个朋友长得实在是“太不安全”也过于柔弱了;就好比一株不得不依附在大树旁的菟丝花,楚楚生怜哪! 吁了一口气,安小璃总算将最后一朵玫瑰插好。 “小璃?” “我没事,只是昨晚没睡好。”她看看腕上的表,开始收拾书包。“我先走了,晶溪。” “我陪你吧!”石晶溪忙道。 校园偏门每天准五点正,都会有一辆黑色宾士在那儿恭候,来接她回家。 人怕出名猪怕肥,安小璃开始受人注目后,连带那辆车也能引起话题。 不过她从不放在心上,现在的她,多活一天就是赚到一天,其他的流言流雨又何须挂怀? 五年前,在美国由著名的外科医生执刀,亲自为她动了手术,使她重新脱胎换骨。虽然有一颗新心了,但仍脆弱无比;加上天生骨子就比别人差,所以还是得小心为妙。 五年来,仇怀恩对她的呵护仍滴水不漏,她也安之如饴地接受。 “安同学。” 她讶异地回头,是一个高个子、长得斯文白净的男孩叫住了她。 “有什么事吗?宋学长。”安小璃认出对方是学生会会长,她微微一笑。 男孩的脸一下胀得红红的。“嗯呃,能借一步说话吗?” 石晶溪贼贼一笑,笑容中透出一丝诡异。“宋学长,是很重要的话吗?” 看见对方脸红随著石晶溪的话变得更深,安小璃大概也猜出是怎么回事。她已经被这样唤住过很多次,然后不得不拒绝对方的表白示爱。 “我先走了,拜拜!”石晶溪识趣地摸摸鼻子先行走人。 “那是她吗?” 从望远镜视线中,一名穿著白衫黑裙的女学生正步出门口,走向在一旁等候的车子。 “是她。”另外一个人颔首,在同时,启动了引擎。 *** “我回来了。”甫进门的安小璃,第一眼就看见一男一女窝在客厅的沙发上,笑容顿然隐去。“嗨,叔叔、叶姊。” “小宝贝,”仇怀恩立刻丢下自己的秘书,上前宠溺地拥住她,并很快地在她额上烙下一吻。“今天在学校如何?” “很好。”她柔若无骨地偎在他的臂弯里,允许自己享受那种强烈的男性气息。片刻,才依依不舍地离开。“不吵你们谈公事,先失陪了。” 她轻轻微揖,如阵轻风般离开。 叶明媚赞叹地看着女孩离开。她深知自己也颇具魅力,但面对小璃,只能甘拜下风。 “小璃愈来愈美了。” “是啊!”他笑了,如一个骄傲的父亲。 “青春就值一朵花啊,她有男朋友了吗?”收拾著桌面上零散的文件,叶明媚随口问道。 “没有。”两个宇从他牙关中吐露,像冰块般冷硬。 叶明媚敏感地觑他一眼。 “我先走了。”她识越地不再挑起这个话题。“其他细节部分我会重修,写过一遍,明天给你过目。” 仇怀恩凭著他横跨黑白两界的势力,开了保全公司,这三年来业绩蒸蒸日上,口碑加上实力,使所接的case愈接愈多,愈接愈大。即使他现在金盆洗手,公司所嫌的金额也足够供安小璃过一辈子了。 青春就值一朵花啊,她有男朋友了吗? 叶明媚绝对没有想到,她无意间的问话能勾出他深藏在内心的恐惧。 小璃是他内心中最呵护的珍宝,是他的心。一个人若失去了心,还能活在世界上吗? *** “叔叔,”安小璃甜甜的嗓音唤著他。她穿著淡紫罗兰色的洋装,像个小公主似的。“我有件事忘了告诉您,下周末有恳亲会,通知单也下来了,您会去吗?” “周末?”他想起那天早上是预定南下一趟,商谈一些事。算了,叫张明扬去。他立刻下了决定。 “当然会去。”闻著她身上自然散发出的淡淡花香,他心不在焉地将再度坐过来的她纳入怀中,手指拨弄著她的青丝。 这是他们聚在一起时,才能独享的甜蜜,他晕陶陶地想着。 “今天回来有些晚了?”他询问的声音有如风般抚过她耳朵。 “没什么,有点事耽搁了。” “嗯?” 虽只哼了一声,但她知道这代表了“继续往下讲”的意思。 “真的没什么啦!”她撒娇地嘟起嘴。“人家要回房间做功课。”她立即跑回房间。 下意识的,她不想将宋学长的事告诉他。其实她和仇怀恩从来不谈那些追求者。她知道他绝不会喜欢这些事。 不过她真的没想过宋连逸会想约她。谣传中,刘欢欢在倒追他,双方正打得火热 “我对她从没有意思,是她主动”宋连逸有点结巴地解释。佳人近在眼前,他紧张得连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摆。“你愿意给我一次机会吗?我是说”  安小璃坚定地摇头,眼中盛满了柔柔的歉意。“对不起。” 曾经被她婉拒的男同学没有一个记恨于她,倒是大半数女孩因眼红而四处散播谣言,说她眼睛长在头顶,甚至因“同性相忌”而不愿和她来往。 所以安小璃根本不喜欢自己出色的容貌;加上本性沈默、不善与人打交道,她的生活圈小得可怜;石晶溪可说是她唯一的手帕交。 她还记得自己是如何交上这个朋友的。那是她首次当选为“洛神”引来刘欢欢的嫉妒之时。她不想招惹麻烦,所以一直都以低姿态面对刘欢欢的挑衅。得寸进尺的刘欢欢还以为她是可欺的,反而更变本加厉地找碴。 有次在午餐时间,刘欢欢和她的党羽公开地对付她!只见这群女生将她逼到楼梯转角处,刘欢欢气势凌人,存心想给她一个下马威。 由于刘父本身是个小帮派头头,刘欢欢因此也养成霸道的个性。怎么说,她都不甘自己竟在这次“洛神”之选中落败。 安小璃也是个聪明人,面对这仗势,自然明白怎么回事。 “他们真是瞎了眼,千挑万选的,找上一个排骨当洛神!”刘欢欢心中有一千一万个不认同。 安小璃告诉自己冷静。看着刘欢欢运用自如地在手中舞弄著一把瑞士刀,眼中闪著和刀子相同锋利的光芒。 “”“说话呀你!”刘欢欢提高音量。 还有什么好说的? 安小璃固执地保持沈默。她不了解对方在想什么。生命及脸,哪个比较重要? “你找打!”刘欢欢右手扬起,刀刃如闪电般向她挥来—— 安小璃紧闭双眼。 “啊——”刘欢欢发出尖叫。 “三八婆,你以为你在干么!” 刘欢欢抚摸刺痛的后脑,凶器是只硬跟的皮鞋,躺在地面上。 这个拔刀相助的人,就是石晶溪。 刘欢欢被训休学三天。刘父原本也不甘女儿被如此欺负,准备找人来好好“理论”一番。无巧不成书,仇怀恩也因这次事件而找上门来。一知道安小璃居然是谁在“罩”的,刘父反而马上押著宝贝独生女亲自登门道歉,其畏惧的态度只差没切腹谢罪。 刘、安两人的梁子就此结下。 好吧,对付正主儿不成,拿喽罗开刀总行吧?刘欢欢将目标转向石晶溪,找齐自己的小党羽把她痛打了一顿。 不过石晶溪也不是好惹的,遭受攻击的同时,她也让对方挂了彩。而刘父知道这件事后,还疾言厉色地为了女儿一顿,命令她不准再找那两人麻烦。 刘欢欢哪知石晶溪是控制经济动脉的大财团继承人之一?只要石家随便动根小指头,他这个小型企业就可以当早餐的开胃菜。更何况石家的大家长石蠡江,是个出手绝不容情的男人 迟早会被这个女儿害死! 硬著头皮,刘父到医院探望石大小姐,他在商场上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基础,如今因石氏财团的打压岌岌可危了。 “叫刘欢欢离开我们三公尺以外。”石晶溪开出条件。“我们可还想安安静静地念完书。” 石晶溪怎样说服石蠡江,安小璃并不知道。她怀著羞愧及内疚来探访对方时,石晶溪却开心地说,这场架打得真值得! “好久 第四章 凉风徐徐,空气中隐约飘来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。 秋色已开始浸染校园中一草一木,心中有份莫名的感伤,她不自觉缓下脚步,饱览眼前景致。 不知道自己明年是否能看见秋天的降临? 甩开恐惧,她自嘲地安慰自己——你还活著,就够了。 站在门口,她左顾右盼,奇怪司机老陈怎么还没来?真难得他会迟到。但今天是周末,想想正值中午的交通巅峰时间,迟到是可以谅解的。 也许是她多虑,但她总觉得仇怀恩近来总忧心仲仲。 日前经她不放弃的连番逼问,张明扬才透露出一点。“有人和他卯上了。” “谁?” “一个新生代的。他叫王速理,年纪轻、手段毒辣,而且立誓打倒怀恩,取代他的地位。我们公司目前所受保的物品放置保险库,昨天两名警卫被击倒了,幸好警铃响得快,否则灾情不知会有多惨重。” “听起来像是个会不择手段的人。”她打个冷颢。 “他是个疯子。”张明扬肯定地附和。 她恨自己没有能力帮他! 正想着,黑色宾士已经驶了过来。 她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,她边打开后座的门,边喊:“陈伯伯,你终于来了——” 咔嚓!安小璃对著她眼前的黑色枪管,脑中一片空白。 *** 留守仇宅的张明扬始终等不到应该安返家门的安小璃,心中的骚动不安泛得更深,开始拨轿车上的行动电话。 可是任电话响了一遍又一遍,就是没有人接听。 什么意思? “***,不会吧?”张明扬喃喃。“别闹了,老陈,接起该死的电话,让我安安心。” 三分钟后,因为没人接听的电话自动断了通讯讯息,取而代之是一片刺耳的“嗡嗡”彻响。 希望是自己太鸡婆、太多心,天啊! 张明扬抓起电话迅速联络几名手下,拨了一通电话到公司。 “喂?怀恩,小璃到现在还没回来” *** 任谁看见现在的仇怀恩,都认不出他。 满腮的胡渣及凌乱的衬衫,眼眶的黑眼圈显示出了数个昼夜的未眠,他憔悴得可以。 仇怀恩出动了全部的人找安小璃。他变得沈默,一日说不到三句话,就算开口,字宇也冷得像要冻死人。 小璃啊小璃,张明扬其实也满心忧虑。 台北是繁华之都,却也是个罪恶之都。而且除了“绑架”这两个宇,也无法解释她的失踪及后来发现的司机尸体。 安小璃会发生什么事,张明扬实在不敢想像。 她究竟在哪里? *** “就是她吗?” “是的,没有错。”一个女声恨然回答那先前的询问。 端详著女孩清纯雅致的稚嫩脸庞,男人微微一笑。“原来他喜欢吃嫩的;由他几乎把台北整张地皮翻过来的情况来看,她真的对他非常重要。” “我要亲手杀了她,把她交给我!” “不行,”男子轻声否决。“她要活著。” 有人很粗鲁地推著她的肩膀。 好痛安小璃吃力地睁开眼睛,随即怔住。 一个女人正居高临下地俯视她,嘴边挂著狰狞的笑。 她努力甩甩头,保持清醒。也在这时才发现自己居然被绑著,四肢分别捆绑在床头及床脚,令她动弹不得,连嘴中都塞了布团。 “还记得我吗?啊,不错,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已经想起来了。” 当然不可能忘记,眼前女人虽然看来比以前老了二十岁,但五年前的狐媚仍隐约可见 但一股阴狠之劲却更猖狂地盘踞在那张脸庞之上。 “叔叔说他和你分手了不是?”待对方拿掉她口中的阻塞,安小璃简直是迫不及待地喊出自己心中的疑问。 “分手?多么可爱的说法。”又是一阵高昂的笑。“他找了五个大男人来压我,当作临别礼物哪!分手?” 安小璃小脸发白。“你你胡说!” “骗你做什么?”对方的笑声听起来如鬼魅般冷幽。“安小璃哪安小璃,五年来,我时时将你的名字记在心中,提醒自己是怎样变成一个下堂弃妇。不妨告诉你,仇怀恩对我做过什么,你都会一一尝到。” “琴,别吓到我们的小客人了。”另一个愉悦的男音响起:“慢慢来吧!” 一张温和的笑脸出现在她眼前,占满她整个视线。“久仰大名,安小姐。我想这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,我先自我介绍,我叫——” “王速理。”她毫不犹豫地接口。 他展露一口雪白的牙,让安小璃联想到肉食性动物。 “聪明。” 想笑。她惊讶自己居然还有这种心情! 可能是王速理也看出来了吧,他打量的眼光多了一抹颇浓的兴味。 “你不害怕?如果知道我是谁,你该担心我会怎样对付你、怎样慢慢折磨你到死!” “我这条烂命早该报销了。更何况我相信,你现在让我活著,对你比较有利用价值。”安小璃口吻从容。连自己也很讶异还能说出如此冷静的话。 “不愧是仇老大的女人。”他赞许地点头。“真够冷静,连我也开始欣赏你了。”低笑着,他伸出手指轻轻描勾她柔美的唇型。“也许你愿意跟我?” “王速理!”琴的声音混杂愤怒及不可置信。“可别开玩笑!” “开开玩笑又如何?”王速理转身,安小璃看不见他面对琴时,骤然阴沈的表情。“我讨厌别人命令我!” 琴畏缩了。“我王先生,我只是提醒你我们有约定。” “我不会忘记的,出去!” 高跟鞋踩著不悦的节奏,加上重重的甩门声——琴走了出去。 “你和她有约定?我任她自由宰割为交换条件?” “是她自动来找我的,她说你是仇老大唯一的弱点。”他并不否认她的试探。 “我很贪心,要就要全部;且正好有一条捷径。” “这样不是胜之不武?” “谁在乎?”他拍拍她的脸颊。“你说的对,我不会杀你——暂时还不会;也不会让琴接管,放轻松点,当在度假好了。” 度假?安小璃不敢相信地听他关上门。 *** “看来我们得再次重新开始。”仇怀恩疲倦地揉揉额角。 又是徒劳无功的一天!而他已经非常厌倦这种情形。他走向窗边,凝视外面轻轻飘洒的细雨,再次感觉心膛一痛。 小璃在哪里?她还好吗?这种天气她该多加一件外套了。 “也许我们不该封锁消息。”张明扬的话在他耳边响起,他恍惚了好一会儿,才听了进去。 “我们不如换个方式试试,把话放出去,也许街上的哨子会有消息回报”一阵敲门声打断张明扬的建议,他不耐烦回头道:“谁?” “对不起,不过有老大的挂号信。”一个年轻人拿了一封盖有邮戳的文件走了进来。 仇怀恩接过,走到书桌后的皮椅坐下。一时之间只剩拆除纸张的声音,然后是长长一阵沈默。 “怀恩?”这种沈默感觉太过于诡异,张明扬好奇地凑过去,看清的同时倒抽口冷气。“我的老天——” 仇怀恩慢慢把信重新合上,冷峻得令他打个微颤。 “这谁寄来的?” “王速理。”仇怀恩过了很久才又开口。 “不知死活。”张明扬没意识到自己居然把心中的话道出。 仇怀恩微微一笑,明扬连忙退后一步。可不能怪他害怕,上次看见仇怀恩这种不怒反笑的反应时 “他的确不知死活。” 照片唯一的主角是安小璃,尽管她努力别侧著脸.黑发掩去了大半脸颊,但怀恩仍一眼认出她。 照片已用打火机烧掉,但仇怀恩依旧挥散不去她被人绑在床上的画面。 *** “她长大了。”司马炎尘吹了一声口哨。 照片中的女主角身著一套淡红的长衫,天使般的脸庞似笑非笑,有种超越凡尘的美。 难怪仇老大会视若珍宝。 在道上打滚了近七年,司马炎尘绝不会放过这次能真正出人头地的机会。 “找到她,你要什么都行。”仇怀恩开出自己的酬劳。 仇怀恩看着眼前挺拔的年轻人,慢慢、刻意捻媳手中的菸。 “若是我说要你的事业呢?”司马炎尘问道。 “行。” “怀恩!”张明扬吃惊地喊著,但是当地对上仇怀恩坚决不移的神情,心中这才有一种豁然领梧。 这几年来,他亲眼看着仇怀恩和小璃感情日复一日地增加,仇怀恩替她挑选衣服、和她玩耍、接送她上下学,没人比他们更亲。他们比真正的父女更像父女。 如今看来他错了,而且错得离谱。 “我能相信你吗?我知道你真的很重视她;重视到什么地步?” 重视到什么地步?从他的宝贝女儿走入他灰暗、只充满永不停息杀戮的生命后,他才懂得享受人生。小璃是他心中一股温柔的暖泉,源源不绝流入他日益冻封的心,这个小家伙怎可能明白她对他而言有多大的重要姓? “我会为她杀人,没有人能动了我的人而不受惩罚。” “很好的保证。”司马炎尘站了起来。起先他根本不了解仇怀恩竟会一反其态,紧张兮兮地把他找来的举止。他“哨子”的头头可不是当假的,司马炎尘早知道仇、王两人暗中较劲的情况,但他都一直保持“壁上观” 不过他可不喜欢听到一个纯良的无辜少女,被卷入这种是非的漩涡中。 “一个礼拜内再给你消息。”司马炎尘准备告辞。 “三天内。”仇怀恩亳不犹豫地下令。“酬赏加倍。” “三天。”司马炎尘略一思索便领首,粗率地同意。他必须赶快开始部署。 “那就——” 电话响了起来。仇怀恩打住欲出口的字句,接起电话—— “仇先生。” 虽不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声音,但仇怀恩颈后寒毛仍竖了起来。 “你的小姐很可爱呢!” “很高兴听见你的声音,王先生。”仇怀恩回道。“你究竟想要什么?” “我想要你的地位、你的财富,还想要看着你死!”王速理笑道。 “等一下,让我和小璃说话——”电话断了。“可恶!”仇怀恩咒骂一声,狠狠地将手中的话筒摔下。 “又挂断了?”张明扬问。 “又?难道这不是他第一次打来?”司马炎尘讶然。 仇怀恩疲倦地点点头。 “第五次了。”张明扬代仇怀恩回答。“时间短得都可以数秒,想查都无从著手。” 就算公司装有反追踪设备都没用。 “借个电话。”司马炎尘彷若胸有成竹,灵活地按下一组数字。“喂?我啦,炎尘。嗯,你现在有空吗,帮我个忙” 通话好不容易结束后,他看向正等著解释的仇怀恩。 “我有个朋友专门在玩电脑及机械的,也许他帮得上忙。”司马炎尘如此轻描淡写地表示。 十五分钟后,一名二十五、六岁左右的男子前来仇宅,淡色眼眸中透著一股宁静的权威,显示他平日也是掌权的人物。 他带了一台袖珍型电脑,很快将电线接上后,电脑萤幕上出现一些指令,他飞快地敲著键盘。 “这是在干什么?”张明扬看不出个所以然。 “这是一种电话网路追踪,ibm今年最新的发明。它可以追踪从现在算起往前推一个小时内这宅中任何一通电话来源,可跟电信局系统插入取得资料。”司马炎尘不待任何人开口,就洋洋洒洒讲了一段。 “不错吧?你上次说的我都还记得。”他拍拍他请来的朋友肩膀,换来对方一个大白眼。 “这有效吗?”前车之监令张明扬抱著怀疑态度。 一分一秒流逝得极慢,当电脑如中宾果般的哔声响起时,所有屏息以待的视线全集中在萤幕上。 不到五分钟,仇怀恩已率众离去,匆忙得竟连这两位客人也忘在一边。略一犹豫,司马炎尘亦抓起外套跟上。 *** 隔著魔术玻璃墙,他悠哉地转动手中盛满烈红酒液的高脚杯,阴残的双眼注视著房内所发生的一切。 一个女孩躺在地上,浑身是伤。 一只涂著艳紫蔻丹的手轻轻触抚他的肩,浓馥的香水诱惑著他。 他没回头,只任她吐气如兰地在他耳鬓轻语。 “每次都很精采不是吗?这是百看不厌的。”琴咬著他的耳垂,撒下细细的勾引。 王速理没有搭理她,视线凝锁,体内欲望如岩熔般流通全身血管。 “你可以把她交给我了吗?” “谁?她吗?”他知道琴在指安小璃。 “你知道吗?我已经想到如何惩罚她,又可以好好让仇怀恩丢脸!”琴兴奋地用手指往前比一比。“这招效果一定不错。” “然后用v8拍起来?”王速理太清楚这女人蛇蝎的毒性及急于报复的心态。 说真的。她的提议叫他真蠢蠢欲动,且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。这的确是对仇怀恩最彻底的侮辱。 而且是他“亲身”带给对方的! 正待回话,外边顾场的一名中年女人踉跄地破门而入。 “琴姊、琴姊!” “什么事?”琴讲得正精采。 “外面有人在闹场。” “条子?”琴紧张起来。没继续细问,转身便急步往门口走去。 琴很早便把自己的酒吧转让给别人,她现在经营的旅馆是新的出发点。 “会是哪个大头又出问题吗?”琴不停咕哝。 “大头”是琴对主要的老顾客的一种别称,这些大头可能是议员、企业大亨或公众人物。这些人也许在媒体上道貌岸然,但私底下的私生活却是令人无法想像的荒唐。 琴是负责旅馆全盘运作的人,在她手下的女孩从十三岁到三十三岁都有,也不知道她有什么管道,她总是有办法弄到客人所要的货色。 她走向娱乐厅,那儿到晚上便五光十色,整间大厅布置如歌剧院包厢。琴在旅馆所安排的表演亦是重要卖点,提高顾客的“性”趣。 环肥燕瘦的女孩们在身魄健美的男子陪伴下,戴著各种面具在舞台上跳著各种舞步。他们在煽情的音乐中摇摆,各种挑逗的姿势大胆至极。 一见琴的出现,服务生忙不迭地迎上前。“朱先生喝醉了,我怕他会闹事。” 琴眉头一皱。的确,这个老客人酒品可是差得可以。“他人呢,你们把他扶到后面房休息了?” “是的。”服务生急忙领她去解决这种层出不穷的小问题。 *** 建筑物后面是一条垃圾狼藉的小巷。一辆黑色的宾士为领首,数十辆轿车很快地跟随包围整楝建筑物。 负责旅馆安全的警卫三三两两地在走动,有几个围在一张小桌子旁打牌,桌面上散著各式零嘴的残渣及啤酒罐。 “三条!”上家得意地喊道。 “碰!同花顺——” 一阵激烈的撞击声让所有人一怔,不过他们连进行下个动作的时间也没有,一排由减音手枪射出来的子弹令在场众人急忙扑倒在地。 一群人冲了进来,为首的男人心无旁骛,他旋风似扫卷而入,手中的枪口随著凌厉的眼光定在最近的一人身上。“王速理在哪里?” 说真的,当知道这里是琴的产业时,仇怀恩著实一愣。这个女人他己毫无眷恋的回忆,甚至连长相也差点记不起来,没有想到她竟会和王速理联手—— “王速理在哪里?” 那人吓得结结巴巴,竟还留有一丝护主之心。“我、我才不——呀!” 仇怀恩松开扳机,任那人发出如杀猪似的嚎叫。 他的视线不浪费时间地挪向另一个小个儿。 “我带你去找他。”小个儿赶快表明态度。 一干人随著小个儿离去,张明扬奉命留下来善后、封锁后路。 *** 才刚安抚好酒醉的客人,琴听到门外有碰撞及噼哩啪啦的脚步声。 “又是怎么回事?”她厌烦地拉开门,却看见外面是一片混乱;似乎人人都在忙不迭地走避奔告,方一抬眼,她就见到混乱漩涡的主因—— 仇怀恩! 黑眸转向,怒焰在见到她的时候窜起。 琴还来不及逃开,已有两、三个男人在他眼神示意下将她重重包围。 从闭路电视中发现这一切突变的王速理开始紧张,仇怀恩怎么可能查到这里?他逃得掉吗?他立即冲向安小璃的房间。 “走!”王速理伸出大手拽住安小璃一头秀发,后者被这粗鲁的力道弄得头皮作疼,由于这些天来都被捆绑在床板上,她发麻的腿软得实在没剩多少力气。 “小璃!” 仇怀恩的声音传来,她立刻理解王速理这番莫名仓皇的举止所为何来。按捺不下心头的雀跃,她猛然想逃出王速理的掌控;王速理听见仇怀恩的声音也愣了住,安小璃立刻掌握绝佳的时机,拔腿往回跑。 “站住!” 旅馆采楼中楼设计,木制地板所制造的噪音很快引起人的注意。 仇怀恩看见安小璃跌跌撞撞、全身惊惧的颤抖模样,不顾一切地冲上阶梯。除了安小璃,他还看见了那个伤害她的罪魁祸首! 王速理几乎在同时抓到她—— “不!”安小璃发出几乎心碎胆裂的尖叫;若还要再度受控于王速理,她情愿—— 毫不犹豫地,她俐落地将背往身后栏杆一靠,她宁死也不要被王速理捉住—— 狂厉的嚎叫同时响起,仇怀恩暴目布满血丝,声音在空气中凝结,包括许多人异口同声的惊呼。失去重心的恐惧感令安小璃紧闭双眼——直到她忽然重重跌在某个结实温热的怀抱中,不及思考,她便昏了过去。 司马炎尘吁了口气,默默在心头画个十字。 真是千钧一发呀!他呆呆看着女孩的容颜数秒,接著才拾起头,连忙看向仇怀恩。 仇怀恩看到司马炎尘及时接住她,松了口气,立即扭头把注意力转向,朝著王速理就是一枪—— 王速理显然比他慢了一点点,仅能感到一股火辣辣的痛在他胸口突然爆开,他以手捂住,却赫然发现一股温热、略带黏性的血如喷泉涌出<b 第五章 “她没事。可能受了惊吓,所以身体虚了点,打个葡萄糖、睡上一觉就行了。”医生略一迟疑,又问:“病人是否有心脏方面的毛病?” “我曾经送她到美国去动换心手术,有什么问题吗?”仇怀恩敏感地察觉一丝异状。“手术很成功呀!” “是很成功,我想。”医生点点头。“但是病人本身似乎太脆弱,换心可能没多大用处。” 仇怀恩不太相信。“我不了解.她已经健健康康地过了五年。” “她的意志力十分坚强。”医生点点头。“但该怎么说?她全是靠那个鲜活的心脏及意志力在撑她的生命,她全身上下其实早衰弱不堪,我很惊讶她还能活到现在。我是第一次在台湾看到这种例子,在美国” 医生接下来的话语全化成一片嗡嗡声在耳边。医生是在说小璃其实根本是个死人吗?医生胡说!她还在呼吸,入睡前才对他微微一笑呢! 医生必是个庸才,连死人、活人都分不清楚! *** 她的眼前尽是一片黑暗,却又有无尽光点飞舞,眼皮下的神经因受了外来光线的刺激而睁开。 “你终于醒了。” 这深情暗哑的声音,是她穷其一生所求的。“叔叔。” 滚烫厚实的手掌包拢她微温的指尖。她迷蒙地看着他青青的胡渣下巴,及深藏阴影的郁眸:心中产生一种不忍的怜惜。 “你怎么在皱眉?”安小璃可以察觉他有心事。 仇怀恩勉强笑笑,手上的力道加重,害怕她突然消失;她终于又回到他身边。 “嘿,你醒了。”一旁一个男声忽然响起。 “是你?”安小璃有些讶异地转头,嘴边扬起淡淡的笑,她记得他。“是你接住我的!” “是的,我叫司马炎尘。”活到二十五岁,他总算明白什么叫“回眸一笑百媚生”他脸上的笑容不断,直到注意到仇怀恩铁青的脸色,才收敛心神。 仇怀恩坐在床边、手臂占有性地一把搂她入怀。安小璃有点纳闷,但仍温驯地偎在他怀中。 “司马炎尘,你来做什么?”仇怀恩的口气并不怎么好。 尽管司马炎尘算是她的救命恩人,并不代表他就可以打她的主意。 “我来探病。”变魔术般,他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束鲜花,安小璃惊叹得微启小嘴。 司马炎尘将花束交给她。“我叫司马炎尘,你好。” “我是安小璃。”她立刻喜欢上这个有阳光般笑容的男士。 仇怀恩被冷落在一边,颇不是滋味。 “小璃需要休息,不适合长时间与访客交谈。”他冷冷地下了逐客令。 “仇先生,我——” 只见虎眼精光一厉,司马炎尘就算有百般不愿也只能打退堂鼓,看来仇怀恩对安小璃的保护及占有欲是有增无减。 淡淡一哂后,司马炎尘走到床的另一边,冷不防地往安小璃脸颊上偷了个吻。 “咱们下次再好好聊聊。”仅仅抛下这句话,他脚底抹油立刻溜出房间,没敢去理会仇怀恩满脸阴寒的神情。 “叔叔。”安小璃感到有些啼笑皆非。她当然知道仇怀恩有多疼她,但这种行为却——“你怎么摆出这种态度给他看,他很风趣哩!” “见他大头的风趣!”仇怀恩反驳。“他用色迷迷的眼光在看你。” 她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,只好化成一声长叹。“真希望能早点出院,我想早点回学校。”她想改变话题。 “医生说你得长期静养。”仇怀恩道。“你就别管其他的事了。” “我功课会赶不上。”她半嗔半娇地抗议。 “你不用担心其他的事,医生说你得长期静养——”他停住,尾音逸去。 “所以?”沈默太久了,她不禁试探地问。 “”“不!”脑中灵光一现,她太了解他了。“你不可以这样做!” “是。” “不!” “你必须好好休养身体,那是最重要的事,我可以替你请家庭老师。”他道。 “我不要休学,才不——”原本水晶般透明的肌肤,泛起过于激动的红潮,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控制回来。 “你还好吧?”仇怀恩担心地执住她纤软的手腕。 “我不甘心,”她喃喃,泪水盈镶在睫毛下。“我不甘心你老是对的。” “嘘,我明白、我明白。”他逐一亲吻她纤纤玉指,亲吻她柔嫩的掌心,炽热的唇最后沿著腕内的肌肤往上,滑过她的肩及颈,末了,停在她软颊的红晕上。 “叔——” 舌头乘机粗鲁地溜滑进去,汲取她口中芳液,铁般双臂环钉她的身体。 他忘情地掠夺。 她几乎喘不过气,黑白分明的美眸睁得大大的。 本能地使她抬起手臂,环上他的颈;他把她的身躯轻巧地从床上抬起,双臂收紧。 “我知道,”他喘息地抬眸,俯视她燃成驼红的娇颜。“我早就知道,你的滋味——”话未说完,仇怀恩又堵住她的唇。 “不要!”她突然感到害怕,用力咬他下唇。他依然不肯放松,让她尝到一丝血的苦涩咸味。 他对她的反抗根本视若无睹。 他只用一手便把住她的细弱双腕,另一手则横抵著她的小腹,才舔咬著她的颈肤;他将头埋首在她胸口,来回揉蹭她轻柔隆起的浑圆曲线。 “老天——”他抛却理智,庞大的身躯将她半压在床上,抚著她的发,却又更贪餍地摸向她的胸。 “你是我的,一辈子都是我的——” “对不起,吃药时间到——哎哟!”门毫无预警地被打开,一个毫不知情的小护士双目圆睁愣在那儿,过了一会儿才结结巴巴道歉。“我——我不知道——” 仇怀恩吐出一声诅咒,倏然推开怀中的人,头也不回地离开房间,留下衣衫半解、茫无所措的安小璃。 我做了什么? 仇怀恩在心中一遍又一遍问著自己。 你吻了她、轻薄了她,还差点强暴了她! “不!”原本他只想一辈子守护地,让她过得快快乐乐,找到属于她的幸福啊!但是这种单纯的宠爱心理,随著时光流逝而慢慢变质。 她快乐,他会跟著微笑。 她忧郁,他也跟著愁眉不展。 不知何时开始,她成为他的一部分。 他突然感到深深的恐惧。 “仇先生,”有人在拍他的肩。“我必须和你谈谈。” 他茫然地看着小璃的主治医生。 *** “又要去美国?为什么?” 安小璃不能相信,叶明媚替仇怀恩传送的命令是那么绝情,她甚至还没出院回家呢! “医生认为你有必要再动一次手术。”叶明媚搞不清楚那些什么“心脏先天缺陷”、“心脏肌理杂音”之类的专有名词。 安小璃紧紧咬著下唇,不敢相信叔叔待她如此反覆无常。 “我要回家。”她随手抓起外套,从医院跑了出去,叶明媚根本来不及阻止。 计程车一路狂奔,她归心似箭。车子每次踩油门及煞车的声音都格外刺耳。 她冲上楼,本能地想奔去仇怀恩的房间。落后一步的叶明媚和丁嫂交谈几句后,便上前拉住她。 “放开我!”安小璃不明白她为何拉住自己。 “小璃,我想你现在最好不要上去——” 安小璃不知从哪儿生来的力量,硬是甩掉她的手;当来到他的房门外时,整个人冻结在当场。 女人的呻吟一声又一声传了出来。 门没锁好,她从隙缝中窥到一切! 仇怀恩全身赤裸地平躺在床,一个身体白皙修长的女人正狂野地在他身上起伏、蠕动,暧味地喊叫著 不! 她以为自己在尖叫,事实上却只是苍白的唇在发抖。 叶明媚一向自许为无情,如今却不禁有股流泪的冲动。 跟了仇怀恩也有好一段日子,她敢肯定这两人之间情愫暗生;一旦爆发,将是天雷勾动地火般 换另一个角度想,仇怀恩是否也心知肚明,而在遏止这种情形的发生? 一个星期后,安小璃再次飞往了美国。 *** 三年后,美国麻州。 “加油!” 一阵喧哗在空气中爆开,一群男女老少穿著五颜六色的t恤,为正在比赛的人加油。 一辆辆迅捷无比的单车由人们欢呼声中飞驶而过,他们往目的地的红色锦带冲去。一条娇小的人影一马当先,一把抓下那胜利的标志。 “妮可赢了、妮可赢了!”围观的人群为冠军鼓掌欢呼。她笑着摘下防护安全帽,黑色长发泛出一片光泽,随风飘扬。 一名棕发的帅哥走上前,主动体贴地替她牵单车,走向一旁的车库。 “你刚才的表现实在太精采了,妮可。”麦斯欧克里真心地赞美道,换来佳人自信妩媚的一笑。 “少耍嘴皮子,麦斯。我可不是那些女孩,见了你就连自己的名字也忘了。” 麦斯仰头大笑。欧克里这个姓氏在美国有举足轻重的地位。她知道麦斯的亲戚中有州长、白宫参谋等,麦斯的姊姊嫁给石油大王的继承人,哥哥则准备出来竞选议员。 只有麦斯选了行医这条路,不过欧克里皆非泛泛之辈,他目前是全美最著名的外科医生。 黑色眸子含著无限疼惜地注视她。和“他”多像啊!她恍惚地想着 安小璃与麦斯一同走进咖啡厅,挑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。点了餐之后,服务生没多久便送来了两杯咖啡。 小璃拿起桌上的报纸,随意浏览一些大标题,忽然间,左手端起的咖啡杯从掌指间滑落“哐啷”一声,滚烫的咖啡及刀尖似的碎片散落一地,坐在旁边的麦斯吓了一跳。 “妮可!”他本能地抓起她白细的手腕,深怕她被割伤。 “你怎么了?”麦斯掏出手帕绑在她的手上,幸好只是划破皮,没啥大碍。他先是责备地瞄她一眼,然后才好奇地看向那份报纸。 全球保全尖端份子仇怀恩可能将来美协商合作,新婚娇妻叶明媚随行赴美。 “妮可?”他已经知道原因了。 妮可——安小璃只一迳白著脸,看不见任何东西,更听不见任何声音。 一个人失去了心,还能活得下去吗? “不要这样。妮可?妮可?”麦斯不顾其他人讶异的眼光,用力摇她的肩。连这招也没效后,他扬手掴了她一巴掌。 “叔叔?”她抬起脸。 “不,我是麦斯。”瞧她失魂落魄,他已知道是怎么回事。 “他结婚了。” 白纸黑字写那么大,想骗她说是看走眼根本是不可能的事。 “是的。” 仇怀恩这两年来的事业迅速推扩到全世界。名画、珠宝、黄金都纷纷竞找他的公司采取保全。他甚至还接过欧洲某一小国王储的遨聘,一手担任起他们公主结婚大典的保卫呢! 麦斯也知道安小璃是他的养女,三年前是因心脏问题欲接受更进一步的治疗,才被送来至此。 任何再单钝的人都看得出安小璃这相隔两地的深浓相思。台湾寄来的信,她每一封都仔细收好,珍惜上面的只字片语,剪贴本上全是仇怀恩上报的镜头。 麦斯得知她的身份时,那份震惊也是非同小可。 泪,一颗一颗如断线珍珠掉下。 这是第一次麦斯见她放纵自己的另一面,她柔弱的另一面—— 仇怀恩这个男人对她而言,一定不只“监护人”如此简单,不然她不会伤心成这样 “不要难过,妮可。我会一直陪著你,不要哭了。”看见她的眼泪,他整个方寸大乱。 “我想回去看他。”哭完了,她抽噎著抛下这句话。“至少我得送结婚礼物给他。” “送结婚礼物——”麦斯真是不了解她在想什么,东方女人究竟都在想些什么呀?“你喜欢的人结婚了,你没想过不甘心吗?没有奋斗就放弃了,这不像我认识的妮可。” 安小璃因为他的话而震惊得瞪大眼睛。“你你在说什么,我怎么可以做这么不道德的事!” 咦,也对;他怎么在鼓吹别人去破坏一对鸳鸯?“我的意思是说.不管如何,你是该回台湾一趟——”麦斯语重心长地道。“事情该有个结果出来,如果你真的想结束你的单恋。” 安小璃哑口无言地瞪著对方。 麦斯给她一个打气的笑容。 *** 台北,擎天企业大厦。 “那么这件事就拜托你了。”仇怀恩对唯唯诺诺的经理颔首,对方则退下去办理董事长交代的事。 世事多变。谁能料到当初在刀光剑影中度日的他,如今却千人捧万人巴结,真是风水轮流转。 不知道小璃,现在好吗? 啊,为什么现在还想起这些呢?肚子的咕噜声提醒他午餐时间已到,他拎起西装外套,准备外出用餐。 “啊,幸好你还没走。”叶明媚巧笑倩兮地走了进来。身著暗红套装及细跟高跟鞋,她散发出一股知性及撩人的妩媚,配上冷峻高大的仇怀恩,许多人一见到他们,都忍不住赞美起这对金童玉女的绝配。 “一起去吃饭?”仇怀恩提议,她含笑主动勾住他的手臂。 *** “我们和日本龙株社的合作计划已经定案了,保守估计是一百五十万美金。”在气氛典雅的西餐厅中,两人各点了份商业简餐。叶明媚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盘中的食物,侃侃而谈。” “很好。”仇怀恩点点头。 他不轻易称赞人,但字字句句必定出于真诚。 “还有,你明天晚上有一场宴会要出席,是龙阪的七十大寿。”龙阪是龙株社的创始人。 “你帮我出钱订个东西送过去就行。” “恐怕不成。日本人最注重这些礼节,而龙阪又挺顽固的,夫妻一起出席是最好的做法,你总不能要我跟明扬一块公开露面吧?” 仇怀恩胃口顿然消失。自从他们秘密结婚的消息曝光后,他们还未真正正式一起出席于任何公共场合。若真的这么做了,媒体不知会炒得多热。 “后悔和我结婚了?”叶明媚彷佛读出他的心思,优雅地拿起果汁。“别忘了,是你先向我求婚的。”她冷淡地提醒他。 仇怀恩闭起眼睛,脑中随即浮出一张纯洁的脸蛋,一双明亮的大眼,及一朵含羞带怯的笑。 “我知道。”他道。 她远在地球的另一端,快乐又平安。 这样便已足够。 *** 晚宴开始,龙阪选在日华大饭店的宋厅,一个古色古香的中国房间。华丽的衫影及?脆的交谈声制造出一福热闹的画面。 仇怀恩偕叶明媚出现时。立即引起一阵骚动。 “龙阪先生,恭祝你寿如松柏。”仇怀恩对这名白发童颜的长者恭敬地道。 “这位就是你的夫人吗?希望你们今晚玩得愉快,仇桑。”龙阪回敬一个九十度大礼。 仇怀恩有一些僵硬,很不习惯这些上流社会的交际。身陷这种场合,他总是保持沈默,不主动和人交谈,尔雅地保持微笑。 叶明媚正在和一个大亨说笑,似乎没注意对方的眼光老贪婪地停在她裸露的胸前肌肤上。 仇怀恩啜口香槟,眼光投向落地窗外的夜景。 叔叔,我长大后想学跳舞。 好啊,我来教你,把手给我。 叔叔,你的手好大哦! 因为我是男生,而你还是个小女生。 不公平,这样我怎么和你跳嘛! 别嘟著嘴,上面都可以挂三斤猪肉了。笑一个,来,笑一个 一股喧哗声拉回他的注意力,他随口叫住离身边最近的一名男子。 “怎么回事?哪个王公贵卿大驾光临了?” “来了一个很少露面的人,欧克里家的么子。”男子显然才刚刚兴冲冲地挤到前面看个够,话头一被挑起便欲罢不能。 “麦斯欧克里因为在美国替龙阪老先生动了一次相当成功的胃癌手术,龙阪大为欣赏,还收他当乾儿子呢!我刚刚看到他的女人——长得堪称绝色哦!据说是在美国结识的。” “哦!”怀恩漫不经心地回应,又迳自回头啜饮他的酒,男子只好自讨没趣地走开。 音乐扬起,当舞池的空地投射出五颜六色的雷射灯光,气氛顿然再度热络。 忽地,一只纤纤玉手轻点他的肩头,他不耐地回头—— 只见一张卷 第六章 仇怀恩踉呛地退后一步。 “我一定产生了幻觉。”他低语!闭上眼睛又睁开——他的幻影仍俏生生地伫立在他面前。 安小璃穿著一袭镶有牡丹刺绣的红色旗袍,长及腰臀的黑发分成两股扎垂于身前。她伸出粉色小舌,很快舔润自己柔红的唇瓣,这小动作多少泄漏出她的紧张。 “我回来了,叔叔。”她觉得自己似乎变得好小、好小,而且笨手笨脚。“你见到我不高兴吗?” 仇怀恩依然一副扑克脸,她觉得大失所望—— 算了!自己的热切只是一场独脚戏吧! 忍住几欲夺眶的失望泪水,掉头欲走的地却被他猛然拉入怀中。他用全身的力气紧紧拥抱住她,像怕她突然消失。 “天哪,小璃,天哪!”仇怀恩完全忘了这是公共场合,不断轻抚她的秀发,掬饮她身上自然的香泽,疼惜的细吻一个接一个落下。 她又喜又惊,细瘦的胳膊努力圈住他宽阔结实的身体。 与会的男女均投注不可思议的目光,交头接耳。 仇怀恩才不在乎呢!他的眼神饱含著无限温柔。 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?” “前天。”安小璃真切热诚的爱慕表露无遗,看得仇怀恩一阵眉震心颤,几乎忘了自己已经—— “你该待在美国休养的。谁准你回来?医生在电话中没报告过。”他下一秒的声音倏地变得疾言厉色,冷漠得似乎不认识她,和他关切的言语根本不相搭。 “我已经好了。”安小璃一反以往的先声夺人。“放心,我是请一位朋友陪我回来的。” “男的?”他妒嫉横生地猜测。 “嗯。”她留给他一朵前所未有的灿烂笑容。“他在台湾也有事业,目前我就是暂时借住他那儿——” “搬回来。”他无法再听下去了,小璃挑挑柳眉,询问地看着他。“至少我还是你的监护人,你立刻搬回我们家。” “可是他说——” “他该死!”仇怀恩难得破口骂人,深深吸了一口气,才又重新找回控制力。“乖,告诉我你这位朋友在哪里?” 他要把这位仁兄碎尸万段! “仇先生。”一个年轻又愉快的声音插入,麦斯巧妙地先将安小璃挽在自己身边。 “我正在找我的女伴呢!来,宝贝,我们来跳舞吧,你不是最喜欢这首曲子吗?” 麦斯温柔地牵著她,人群如摩西分红海般让出一条路,舞池中又添一双俪影。 “看起来挺速配的。”叶明媚也看到那名混血帅哥啦!她吹声口哨。“小璃有这样的男朋友?” 如她所料,仇怀恩脸上线条紧绷,如拉紧弦的弓。 音乐演奏著,喇叭吹著低回袅绕的音乐,温柔地拂过每个人的心底。 这是一首由慢到快、由优雅从容到狂野强烈的舞曲。 麦斯朝安小璃眨个眼,她报以领会的笑容,两人似乎共舞得极为快乐。 “看样子他们跳过这首曲子,或者是常一块跳舞?” 叶明媚说得没错!他眼红地想。他真不想看那对纠缠得甜蜜蜜的身影,如此完美地契合在一起—— 麦斯温热的话一字字吐在她耳边。“啧,你今天是怎么了。这么放不开,如何继续跳舞?” “可是叔叔在看” “那就让他看哪!”麦斯低笑,非但不以为意,反而更变本加厉地将她搂紧,每一寸曲线全黏在一起。她上身微弓,青丝不知何时挣关束缚,在背后荡成一帘黑幽迷目的瀑布。 “小女孩真的长大了。”叶明媚有太多的感慨。 仇怀恩蓦然转身离去,笔直地从大厅另一端的出口走了出去。 *** 晚宴一直到夜半才结束。 一支舞接一支舞,安小璃已记不清接受过多少人的遨约,她从来没跳得如此尽兴过。 “累了?”看她频频打著呵欠,麦斯亲昵地揉弄她的发,她咕哝一声表示抗议。“我们先走吧!” “好。”她眨眨酸涩的眼,任他一手环住她的腰,疲倦地靠著他的身体。 两人才步出饭店门口,在旁守候多时的黑色轿车立即开了过来。麦斯惊讶地看着车窗被摇下来,露出一张阴郁的男性脸孔。 “唔?”安小璃迷糊地睁眼。“——叔叔?” “上车。”他直盯著麦斯放在她腰上的那只手,像是想一口咬烂它。 “不用了,仇先生。我还要去别的地方,对不对呀?妮可。”麦斯笑得非常“灿烂” “我没有和你说话。”仇怀恩阴森森地反驳。“但是我是小璃的监护人,她要和我回家。” “我不要。”她这下可全都清醒了。 和他回仇宅看他和叶明媚卿卿我我吗?她是很喜欢叶姊,但是——“我不要和你回去,叔叔。” 仇怀恩的眼底闪过一抹受伤的神色,但马上又被强悍所取代。 他一言不发地下车,走向一脸存心挑衅的麦斯面前,一记左勾拳冷不防地往他下巴挥去。 麦斯往后飞跌了老大一跤,在旁的安小璃惊叫一声,正欲伸手扶他,仇怀恩却粗蛮地一把扯过她。 “走!” “你怎么可以——” “走!” 她竟然还向著那个混球?他愤怒得想大开杀戒。 也许是看出他的怒意,安小璃不敢再说话了。 当麦斯揉著开始肿胀的脸颊站起来时,黑色轿车已绝尘而去。 身后,响起一阵鼓掌声。 “干得好!”一个女人笑盈盈地走了过来。“不简单,这是我第二次看到他失去理性的模样。” “第二次?” “第一次是小璃三年前被绑架的时候。”女人颇为玩味地回答。 “你就是叶明媚?”麦斯恍然大悟道。 *** 安小璃从来没见过仇坏恩像个疯子般开车,一双大眼不由得痴痴开始打量他。 他和三年前一样没变,经过这么长一段时间,为何他仍是如此俊挺迷人呢?浓顺光滑的黑发似乎有几丝银光,但无碍于他摄人雄伟的魅力。她著迷地搜索著套在高级西装下结实的肌肉线条,不由得吞了口口水。 她突然记起以前他们在院子中的游泳池里戏水时,他在阳光下展现的古铜色肌肤—— “告诉我,你怎么会突然跑回来?那个好色的家伙怎么会把你骗去作他的朋友?”仇怀恩开口,打破了这份短暂的沈默。 她回过神,不禁抗议。“你不能这样说麦斯,他是我最要好的朋友。” “最要好的朋友?哼!”他抓紧方向盘。“好到不能和我这个朋友谈?” 她垂不眼睫。“那不干你的事” “你不把我当成你的好朋友了?” 她稍略犹豫,竟缓缓摇头。 那股椎心之痛揪得他手都抖了一下。苦痛之余,还有更多的是愤怒。 小璃别开脸望向车窗,没看到这一幕。他怎能认为她还能单纯地将他视为一名父兄、一个朋友呢?她早把他当成一个恋人来爱慕了啊! 车内倏地安静下来。痛苦的沈默、尴尬的沈默、心事重重的沈默 一直到两人走入仇宅,仇怀恩才打破僵局。“绿室还是你的。” 她转过身,仍不安地想抗议。“但是我——” “有话明天再说。”他厉声打断她。“你的黑眼圈都出来了,晚安!” *** 两个小时后,叶明媚于凌晨回家,看到仇怀恩开了一瓶白兰地,也没用杯子,就仰头倒灌入喉,彷佛那只是杯矿泉水。 “别喝醉了,否则我可抱不动你回房间。”叶明媚一把夺走他手中的酒瓶,随手扔到一旁的垃圾筒,然后转身打开一边的冰箱,想看看有没有解酒饮料。 一阵细细的鸡皮疙瘩爬上她全身。 仇怀恩不知何时已站到她身后,一双大手放在她腰上,慢慢往上滑移。 “住手!” 大手的主人并未听进喝阻,开始搓揉诱人的曲线,唇贴在她光滑裸露的背脊。 “你把我当成谁呢?怀恩。” 他一怔,她缓缓转身。两双冰冷的冷眸胶著在一起,她讥讽地撇撇唇。 “小璃回来了不是吗?你想抱的是她不是吗?”叶明媚慢慢拉下黑色真丝窄裙上的吊带,一只丰满的乳房赫然裸露。“来吧,不过我先提醒你,我有自信,我的身材绝对比她好。她可是个排骨,一脱光就没什么看头可言” “该死!”仇怀恩猛然抽身。“叶明媚,你真是个冷血动物!” “我会把这句话当成赞美。”叶明媚优雅的口吻含著一丝冰冷。“明早我会叫丁嫂多准备一份早餐,我猜她还不知道小璃回来的事。”她伸出手,轻轻拍拍他的脸颊。“记得把自己弄得乾净整齐。保持笑脸,我不希望背负恶妻之名。” *** 叩叩叩! 安小璃猛然睁开眼,一骨碌地从床上坐起来。 丁嫂满脸笑容地推门而入。“早,小璃小姐。” “丁嫂、丁嫂、丁嫂!”重逢故人的喜悦一下子胀满心头,丁嫂可是把她当自己女儿宠的呢!安小璃扑进她的怀中,笑如涟漪般在脸上急速扩散。 “见到你这孩子可真好。在美国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?我抱抱,你好像瘦了一点!”丁嫂打小就心疼这个乖巧的小女娃。 一老一少又叨叨絮絮聊了一阵,丁嫂才想起她上来的原因。 “太太叫我请你下去一起吃饭。” 叶明媚?安小璃心房一揪。“那叔叔也在吗?” “当然啊!”当然。她真的是问了一个笨问题,微微苦笑一下,她道:“我换件衣服就下去。”昨晚她就发现绿室几乎没多大更动,大部分的衣物都仍然挂在衣橱原处。 坚强一点,她告诉自己,并换上一件秋香色连身丝裙。如果连这点心痛都无法克服,日后怎能独立生活? 一听见那悄如猫行的足音,仇怀恩就知道是安小璃下来了。天知道,他是费了多大的劲儿才克制自己不回头痴然看她。 叶明媚笑容可掬,非常亲切地开口。“呵,快过来呀!没什么好害羞的,我们都是一家人呢!怀恩,她坐在你旁边好吗?” 叶明媚精练的双眼察觉两人同时一楞。安小璃迟疑数秒才坐下,并悄悄将座椅微微挪开一些。 仇怀恩马上霸道地靠过去,伸手握住她的手腕。 “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样的早餐,所以叫丁嫂都准备了一点。豆浆、烧饼?还是牛奶、麦片?”叶明媚招呼著,尽职地扮演一个完美的女主人。 “没没关系,我不饿,我可不可以” 仇怀恩的浓眉很可怕地凝在一起,他动手拿了一碗麦片及牛奶,不由分说地放在她面前。 “吃!” 一个字的命令最是可怕——安小璃从小就知道这一点。这就代表此刻的仇怀恩完全不讲道理。她乖乖拿起一旁的汤匙,默默吃起来。 “女儿毕竟这是比较听爸爸的话。”叶明媚端起咖啡啜饮,还不忘发表心得。“你这个父亲做得很成功!” 仇怀恩狠狠瞪她。 叶明媚悠哉依然,才不甩他呢! “小璃,怎么突然想回台湾来看我们?” 安小璃困难地咽下满嘴的食物。 “我我在报上看见你们结婚的消息。” “啊,其实我们一年前就结婚了。现在只是去办个登记,没公开请客罢了,最近才被记者给挖出来。” 挖得好!安小璃忽然觉得胆的苦汁全冒向喉咙。 “是吗?我是想回来向你们说声恭喜,我也买了一份结婚贺礼” “结婚贺礼?” 仇怀恩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气什么,是在气安小璃的反应吗? “不只如此吧?”叶明媚主动接过交谈的引导权。 安小璃默默点头,和仇怀恩面对著面,鼓起勇气说:“叔叔,我也长大了。” “你的意思是——想离开我?”这句话是重复地从他喉咙深处爆出来的。“你想离开我?” 叶明媚见安小璃似乎畏缩了一下,但仍勇敢地点头承认。 仇怀恩突然站起,一夜的失眠加上突来的宣布,刺激得他脾气暴躁失控。“啪”的一声,钢铁般的拳头重击在桌面上,玻璃杯跟著颤跳了一下,鲜色的果汁溅洒出来。 “我不准。你不准离开我,我不准许!”拳头再一次捶下,仇怀恩的双眼似要喷出火来。 不知不觉的,安小璃生平第一次也发起脾气来了。“为什么不可以?我早已满十九岁,快二十了呢,也该找工作,也可以独立,我总不能老是待在家里啊!”尽管心痛,她仍勇敢地说出准备已久的一番话。这样,她至少可在远远那边默默地爱他 “不可以!”仇怀恩现在真的火过头了。“好!你真的想离开我是吧?这八年来,你是我花钱养的女人。吃的、穿的、用的、住的——还包括学费及医药费,你哪天还得清,哪天才准走!在这之前你还是我的,如果你敢逃,天涯海角我都会抓到你。” 扔下这番话,他气极败坏正欲离开时,突然又回头道:“安小璃,你最好相信我说的每一句话。我仇怀恩说到做到!” *** “又没吃吗?”叶明媚询问,丁嫂为难地点点头。 “狗屎!”她喃喃诅咒,推开绿室的门。里面一片漆黑,仅走廊上照过来的灯光,勉强分辨出缩在墙角的一小团身影。 她用手指关节敲敲门,安小璃抬头望向她,很快地看了她一眼,又把头重新埋在膝盖上。 “走开。”她闷闷地丢下逐客令。 安小璃现在不想理睬任何人,尤其是叶明媚! “早餐、午餐、晚餐,再加上昨天的晚餐,你是打算节食减肥啊?”叶明媚不理会她的逐客令,扭开灯光,挑张门旁的椅子坐下来。 “抗议是吧?不过这招是没效的,怀恩的脾气一发作起来,没人硬得过他。”玩著手中的菸,叶明媚慢慢开口。“如果你想作长期抗战,最好趁早留点体力。” “我想走。”安小璃哽咽著。 “他会让你走才怪!”叶明媚嗤之以鼻。毕竟还小,想法未免太天真了吧?“他已经认定你是他的,何不早日接受这个事实?” “自己好好想想吧!”丢下这句话,叶明媚又扭著屁股走了出去。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,一切又恢复沈寂。 仇怀恩高大的身影突然悄悄伫立在绿室门口。 哭累的安小璃已沈沈入睡,红肿的眼袋令他不舍。 拂平她颊边的发,指尖掬起一颗晶亮的泪。 “你打算将她关在绿室一辈子?”叶明媚穿著白色丝质陲袍,手中挟著一根菸,尖锐地问。“那么最好盖间厨房在里面,至少她不会饿死。” “她又没吃饭了?” “好主意不是吗?到时你就等著送她上医院挂号打点滴。” “闭嘴!” “如果我现在闭嘴,还会有谁敢说你。”叶明媚哼了一声。“算了。我不久要去香港出差一段时间,懒得理你这个混球。” *** 麦斯急得快发疯了! 仇家电话老打不进去,他登门造访又被人给拦了下来,末了,他乾脆直闻擎天企业大楼。 “我要找仇怀恩。” 柜台小姐呆呆地看着这位帅哥,好半晌才回过神。“您和董事长有约?” “没有。” “那很抱歉——” “去他的!叫他出来见我。” 柜台小姐吓了一跳,这人好凶,该不会是来找碴的吧?“可是先生,您没有预约——” 麦斯气得用力往桌上一拍! “董事长夫人!”柜台小姐如获救星地察觉叶明媚正从大厅走廊上另一头走过来时,不禁急忙高声叫唤。 “哇、哇!”叶明媚微挑柳眉,姗姗步向前去。“真是稀客,欧克里先生。” “你好。”虽然那晚只是短暂的接触,但他对这个女人倒有十分深的印象。 “麻烦送两杯咖啡到招待室。我们谈谈?”叶明媚对柜台小姐吩咐,对麦斯微微示意,引著他前往。 “妮可呢?她没打电话给我,已经两天了。”走进招待室,还没坐下,他就迫不及待开口。 等咖啡送上后,叶明媚才轻描淡写地道出仇怀恩及安小璃两人之间的争执及僵局。 麦斯跳了起来。“我要去救她出来!”天啊!都是他的错,他不该鼓励妮可回来。 “放心,怀恩不会伤害她的。” “我不信,他人呢?”他麦斯.欧克里岂能凭一句话便打发了事! “不在。”叶明媚一句话又使他颓然坐下。他用手指梳著头发,凝视著她,欲言又止。 “说吧,你想问什么?” “——你爱他吗?我是说,你爱你的丈夫吗?” “这是为小璃问的?”叶明媚撇撇嘴。“怀恩可算是白马王子,多金又英俊,我没道理不喜欢他。” “你为什么和他结婚?”叶明媚的话语中有种冰冷的嘲弄语气,麦斯一点也不相信她的理由。 “噢,很简单。当一个男人拿颗价值五百万的戒指向你求婚时,没理由拒绝不是嘛,你说对吗?” *** 睁开眼睛时,安小璃惊讶地看见自己的右手被温热的巨掌握住。她平躺在床褥上,他则坐在沙发上;卸下面具的睡颜,看来竟带一丝脆弱? 脆弱。她从没想过仇怀恩会脆弱,他很强悍,像个铁人般刀枪不入。 她无声地叹息,欲抽出手,不料他却马上反射似的睁开眼睛。 “你醒了?”他马上恢复成原先冷酷的暴君。“起来吃点东西,我马上下去叫丁嫂准备。”他看看表,快十二点了。 “我不——” “走!”他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,将她从床上拉起来。而饿得根本没力气的她措手不及,被他一把拦腰抱起。 熟悉的软玉温香在怀,仇怀恩暗中不知费了多少劲克制自己不该有的欲望。 才欲步下楼梯呢,安小璃就眼尖地发现楼下大厅的沙发有个男人坐著,对方一看见他们,诧异得瞪大眼晴。 “小璃!” “小张叔叔。”他和她印象中没多大变化嘛! “哎呀,你什么时候回来的?”被兴奋冲昏了头,她主动地挣开仇怀恩的怀抱。张明扬像个关怀的长辈,她直拉著他的手摇著。 “才回来几天而已,为什么我都没看见你?” “呃,我到日本出趟公差。”张明扬对仇怀恩仍有所顾忌,赶紧主动抽回手。 仇怀恩眉头舒展。“小张,吃过饭没?” 张明扬刻意对刚才的尴尬视而不见。“你现在有空吗?咱们到你书房谈谈。” “好。”仇怀恩马上转身向楼上走去。“小璃,你自己先去吃饭。” 张明扬舒了口气,对安小璃眨眨眼,才举步跟上。 “这是龙阪家的资料,我听到一些有趣的消息。龙阪家年轻的一代正在闹反抗,龙阪老先生虽仍为龙首,但有时仍有镇压不住的感觉。” “和他们的合作计划不会有变卦就行了。”仇怀恩淡淡地表示。“反正没下一次了。” “我知道了。”张明扬点点头。“顺便一提,龙阪的孙子已经来台湾了,还不知道他有什么企图。” “是个什么样的人?” “龙阪崎一是个自大、输不起的人,他原是预定的企业继承人,但三年前闹出一桩桃色丑闻,加上刚愎得无法采纳别人的意见,资格已被取消。龙阪说一,他偏要喊二;龙阪说西,他就偏要走东,老爱和龙阪作对总而言之,我不认为他来台会干什么好事。” “找人盯住他。” 第七章 经过两、三天的绵绵细雨,今天下午终于放晴,阳光洗亮万物,大地呈现美丽的色彩。 安小璃坐在庭院中的秋千上,身躯微微前后摆动著,乌黑的大眼凝视著在天空中缓缓飘浮的云。空气带著清凉的潮湿及新鲜的花香。她穿著白色的长裙,赤裸的双脚微微点蹭茵软的绿草。 她实在美得不像真的。同样身为女性,叶明媚也不禁为她那天真飘逸、成熟又纯稚的多种风情深深吸引。 慢步走向她,叶明媚发现自己多靠近一步,安小璃脸色便多黯淡一分。 哎,自己可还真惹人嫌哪,她自我解嘲地想。 她毫不客气地在另一个秋千坐下。 尴尬的气氛在两个女人之间蔓延。叶明媚轻咳一声。“我呃,我明天要到香港出差,至少两、三个礼拜不会回来。” “哦。”安小璃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好,尤其是叶明媚头一次没用那么疏离的口吻对她说话。 “记得王速理这个人吧?”叶明媚出其不意地丢出这句问题,她愣得一时转不过脑筋。 “啊,看样子你记得。那么琴呢,琴这个名字还有没有印象?”叶明媚微笑着。“还记得那时的情况吗?王速理身中两枪,当场死亡。但那女人命大,趁著一阵混乱逃了出去。” 看着安小璃无知诧异的表情,她颔首。“看来怀恩真的将你保护得非常彻底。让我想想,那时你住院,随后就马上被送出国了,对吧?” 安小璃突然不安起来,叶明媚为什么对她提起这些,那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? “她那时报复心变本加厉.躲起来后一直伺机而动。有一天公司下班,她在门口等著,对准了怀恩就开枪。” “噢!”安小璃惊呼。“那、那叔叔叔叔有没有怎样?伤很严重吗?”她没想过竟还有这样的后续情况。 “他没事,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挡在他面前的。”冷静的口吻彷佛在述说别人的事。 “”安小璃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。 叶明媚一定非常爱仇怀恩,她黯然想着;如果换做自己,会有勇气做一样的事吗? “我命很大,只在腹部挨了两枪”叶明媚眯起双眼,掉入回忆之中。“我在加护病房住了快三个月,开刀让我痛得想杀人。怀恩就是在那时向我求婚。起初我们都认为这场婚姻会成功,毕竟我们在工作上很合得来,也彼此有肉体方面的吸引力但在新婚夜时,我就知道自己错了。” “什么意思?”安小璃问。 “我们在床上冷感。”叶明媚大胆的言词令安小璃耳根一热。“我不要他,他也无心抱我。这场婚姻是彻头彻尾地失败了!” “可是你会嫁给他,不是也因为你爱叔叔吗?我我不相信他不爱你还会娶你。” “狗屎!”叶明媚厌烦地抓梳她那长且黑亮的卷发。“你还听不懂我说的话吗?我见鬼的是不知道他发什么疯,但我可以确信一点:那就是他对我无情,我也对他无意,而我已经非常厌恨这种情况。你还不明白吗?这种局面都是你的错!” 这些话如大铁锤重重击中她,让她喘不过气。看来她回来的决定是错的,若有如果,她多不希望听到这些事啊“对不起”她哽咽了。“叶姊,我对不起” “闭嘴,你再敢说一句话我就会真的生气,告诉你这些并不是要你同情我。你的怀恩叔叔要的不是我,懂吗?而是你这个小白痴!你不是想摆脱他吗?告诉你一个最快、最简单的方法:和他上床,一次、两次、三次一直他到倦了为止,到时你就自由了。” 叶明媚掉头就走。 安小璃震惊得说不出话来,秋千停止了摆动,似乎连风也静了声息。 叶明媚算是被她连累了,她没想到叔叔爱的是她?这是真的吗? 许多事情及回忆在她脑中冲突,可怜她小脑袋都开始痛了。 *** 凌晨,仇怀恩拖著疲累醺醉的身子回家。 今天他在公司待了十二个小时,加上下班应酬时又喝了不少酒,他还是张明扬开车送回来的。 “放心,他没事。”张明扬对安小璃再三保证。她整天都在思考叶明媚的“临别赠言”加上担心迟归的仇怀恩,所以尚未合眼。 “他只是醉了,吐一吐、发发汗,明早醒来就一切ok了。” 送走张明扬后,宅子里突然显得格外沈寂。她走入仇怀恩的房间,准确地走到角落的椅子坐下。 小时候,她总觉得这儿像巨人住的,每一样家具都显得又大又笨重。曾有许多夜晚,她会缠著仇怀恩给她讲故事,一直听到睡著,醒来时,却总发现自己已被他抱回绿室。 床的那边传出一阵呻吟声,她蓦然从迷糊状态醒来,赶紧到床边看个究竟。 他辗转难眠,不停翻来覆去,当她略凉的手覆在他额上时,她整个人立即被他一把拖过去,重重压在他滚烫的身躯上。 “噢!”她赶紧半抬起身,藉窗外微弱的光线打量他,并摸索旁边桌灯的开关。“你怎么了,哪里不舒服吗?” 他的眼睛在她急切问话中睁开一条缝,露出里面的血丝。 “宝贝。”他喃喃,只手伸出攫住她的发瀑,另外一手卷住她的腰,她可以说是完全平贴在他的身躯上 脸儿羞烫,但她仍忍不住感到一股莫名的贴心惬意,好像她渴望这种归属感好久、好久了 头枕在他灼烫的胸口,她吃惊地发现他仍醒著,大手正慢慢地在她的臀及大腿游走,指尖传来的热度烧烙在她的肌肤上。她想抽身,他手中的劲道却忽然加重。 “别走别走”他昏乱地哀求。“别走!”他开始动手扯著他及她的衣物,动作不耐且急切;强迫她再一次俯身,他一口攫住她的唇。 低沈的欲望从两人交融的口唇中迸发,她主动将手插入他披散的浓发,双峰的柔软不自觉刷过他的胸膛。 和他上床。 叶明媚的话突然撞入她的脑海中,伴随而来的竟是她两年前所见,那令她震撼难过的一幕——仇怀恩和另外一个女人在这个房间、这张床上缠绵 “不——”她抓到一丝清醒。那种感觉好不舒服—— 他没有给她时间把“不”说完。 仇怀恩强迫她跨坐,她才感受到他胯间的急切炽热;他猛烈地往上一顶,刺入她脆弱柔软的体内。 房间内同时扬起一片叫声。 他满足地低咆,她则痛楚地嘶吟。 他轻而易举地将她拾高,随即又按下,让自己完全深入她体内—— 她咬住牙关,仍克制不住细微的呻吟。 “明媚” 她是谁?醉意蒙胧的他在黑暗中,根本看不清女人的脸孔 但除了叶明媚,总该不会是别人吧?也许是他的错觉,但她似乎瘦了很多,胸部也没那么丰满,轻盈如柳的身子和他心中永远的倩影是如此相似“我爱你。”他呢喃地倾诉自己的心,感觉男性象徵在一片柔滑中变得更加硬挺,使他更加深入、挖掘,一遍又一遍地索求 如果这是梦,他希望永远不要清醒 她真的不是故意要窃听的,叶明媚静静伫在门外叹息。 叶明媚对自己嘲弄著:这不就是你要的结果吗? 走吧,走吧,别在这里惹人嫌了。 *** 一直到他倦了为止,到时你就自由了。 抹掉眼泪,她强迫自己漠视下半身的不适,缓缓起身离开他。 睡衣下摆被撕成两半,她的脚才一触地,就酸痛得立即扑跪在地上。 仇怀恩不知咕哝了句什么,她发现他这次是真的睡死了,唇边犹带一抹满足的笑。 她轻抚自己被他吻肿的唇。他狂暴又直接,似乎也没注意他将她咬出一丝血痕了。睡衣必须换掉不,丢掉!哦,对了,还有 她站起身,拖著疼痛不适的脚步走入浴室,在浴缸放满了温水,然后缓缓让身子浸入水中她不希望他知道曾发生过什么事,这一切就当是绮梦一场。 仇怀恩让她变成一个女人。 回望镜中的她,是一张平静、带丝忧郁的成熟女性脸孔,雪颈上一块浅浅的青色瘀痕,是那场男欢女爱中所留下的痕迹。不只脖子上,她的胸及臀都能感受到他没拿捏好力道所制造的疼痛;她想,会不会连著这几天,她都不能坐? 他仍爱著叶明媚。 坐在泡有花香皂沫的一缸热水中,她悲哀地提醒自己这一点。 若不是爱,他怎会在那种激情的时刻,脱口叫出叶明媚的名字?人们不是说人往往在最无心的时候,说出来的话才真实? 叶明媚错了,她也错了。 安小璃莫名其妙地笑了,混著笑声的泪迅速滴入水中。 *** 翌日清晨,仇怀恩悠悠转醒。 “早。”娇媚的嗓音刺穿他的脑门。 叶明媚很有耐心地等他坐起身。“我要走了,这里有份东西赶快签签名,快快、快快。” “什么东西?”他捧著头;很痛苦地提笔。 “ok?good!”叶明媚很快乐地抛个飞吻给他,心情是出奇轻松愉快。“拜拜!” “搞什么?”他喃喃走入浴室,劈头就给自己掬一大把冷水。 而叶明媚站在门外,手中握著那张签了名的纸,脸上在笑,心中却有丝怆然。 *** 快中午时,仇怀恩捧著疼痛欲裂的头走到楼下想找点吃的,却见到安小璃坐在餐桌边,默默嚼著满嘴食物。 “早。”他赶紧替自己倒杯热咖啡,这可真是一天的救命丹。“我昨晚回来迟了,睡得还好吧?” “嗯。”她盯著他未刮的胡渣。“昨晚你醉得像死人一样。” 仇怀恩的眼迅速黯了一下。昨晚他做了个梦,她不会知道自己做的梦多么真实,逼得他几欲发狂。 梦中的她,总是轻飘如一抹幽灵,等抓到她,他总是紧紧搂她、吻她,恨不得能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。 尔后,她身上衣衫逐件褪尽,让他慢慢巡礼她身上每一寸甜美 “叔叔,你要不要吃点烤吐司?” 仇怀恩回过神来。 “谢谢。” 他望向小璃,却又心虚地移开视线。 那必定是场梦,他想。 *** 接下来的日子可谓平静无波,仇怀恩甚至有种错觉,以为又回到从前的美好时光——那个小璃倚他为天、他倚小璃为心的日子。 就不知这算不算是暴风雨前的宁静? 农历新年很快来到。除夕前几天,丁嫂找齐仇宅的人员,发动了一次大扫除,以便除旧布新。除了打杂的、司机及园丁外,也连带动用了仇怀恩及张明扬。谁都乖乖听她指挥,打从仇怀恩出道,丁嫂便一直跟著他;故在仇宅中,丁嫂算最大。 “哎,好好一个礼拜天,我不在东区泡马子,反而在这儿做苦工,真衰” 啪!一块抹布正中这位正在诉苦的弟兄门面,他跳了起来。 “老太婆,你做什么?”好哇,当他“太保阿三”以前混假的呀? 很少人知道仇怀恩在宅子中用的不是自己的兄弟,就是一些从感化院出来、苦无工作的少年。他们平均年龄不超过二十二,因仇怀恩的收容,个个都对他死心塌地。 “大保阿三,洗乾净你的嘴巴,否则晚餐可能会煮得少一点哦!”在旁的安小璃情不自禁笑出声,顺势抹去额上的汗。 “累了吗?小璃小姐。”丁嫂立刻把注意力拉到她身上。这次的大扫除她实在不想让这个小女孩参加,尽管小璃再三和她保证自己已把身体养得很好,但在丁嫂心中,她永远是那个心脏有缺陷,一跑就喘、再跳就晕的小小女孩。 “没事,我很好。”她笑着,已记不清是第几次这样接受老人家关怀。 “您放心,在美国凡事都得自己动手来呢,打扫算什么,还不足我一天的运动量。” “可补足我一个星期的运动量喽!”张明扬站在客厅的玄关口。他高大的身躯绑著一条白色的花边围裙,手上戴著手套,头上还斜斜挂顶清扫用的小白帽,一副无限委屈模样。 “丁嫂,我们把阁楼清好了。” 安小璃不禁扬起嘴角,早上张明扬以这种打扮出现时,她直笑得喘不过气呢。 怪了,怎么以前从没发现小张叔叔这么会耍宝咧? 大家接著往餐厅移动。 “对了,过年时我想回大陆老家探亲。”丁嫂当年是如何逃出来的无人知晓;但她自从大陆正式开放探亲后,每年一定会带著大包小包地回家乡。 “好。”仇怀恩淡淡点个头。 话题一开,每个人都纷纷计划自己要如何在年假中大玩特玩。安小璃聆听著,赫然发现仇宅中似乎只会剩下她及仇怀恩。 “小璃呢?打算上哪儿,怀恩呢?”张明扬忙著狼吞虎咽,一时也忘了脱下这媲美“窈窕奶爸”的装扮。 仇怀恩不由自主地看向她。 “我想回美国。”她心情沈重地说出连日痛思的决定,并告诉自己绝不能后悔。叶明媚在香港出差的期限虽然延长了,但她迟早会回来。 所有的人都停下交谈,纷纷看向两人。 “我说过,在事情尚未解决前,你不准离开我的视线。”语气很淡,但仇怀恩的心却波涛汹涌。谁说男人的心是铁?男人也是会掉眼泪的,女人哭得出来,男人却只能往肚子里吞啊! “我知道了”她也是一副淡然,但微抖的手却泄漏出她绝望的紧张。端起碗,汤几乎泼了一半出来。 “你会烫到。”仇怀恩立即眼明手快地从她手中拿开那个碗,注意到众人投来的目光,他粗声粗气咳了一声。“我吃饱了,失陪。” “我也失陪了。”安小璃眼光紧随著他,而且起身追上去。 仇怀恩步入寒冷的夜色中,一轮清冷泛著皎洁的月光拂向大地,眷顾点点缀花及株株高木。 “叔叔!”他疾行的身影停下,她吃力地追上他,一口气几乎喘不过来。 他转身,等著她开口。 “我让我陪你散步,一会儿就行了。”恳切地望着他,她主动勾住他的手臂。这种亲密的习惯从五年前就养成,她轻轻偎在他身边,贪婪地汲取他身上淡淡的麝香。 他们并肩且安静。高矗的围墙屏障出一处寂静的世界,她多希望这双人行能一直走下去。 “你当初为什么想收养我?”这种柔和的气氛似乎不该用如此尖锐的问题来刺破,但她仍忍不住问了。 这段期间,她反反覆覆想着这个问题。真的,仇怀恩说得对,他收养她并没有任何好处,而庞大的医药费及私立学校的学费更是高得吓人,他这个决定不知花了他多少钞票。 “是同情我吗?还是认为我有什么利用价值?”安小璃看到他眼中有著一闪而逝的愤怒。 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,也许你说中了,我只是觉得你很可怜——是一个姥姥不疼、舅舅不爱的弃儿。”仇怀恩反讽地回答。 小璃不会知道她这番话已伤了他多深,仇怀恩心痛地想让她尝尝相等的滋味。 “是吗?”她果然如被人重击一拳,连脚步也显出一丝踉呛,落在他眼底,顿化千般不舍。 “我很小、很小的时候,曾经很喜欢看街上商店橱窗里的各种商品,我最喜欢看面包店里面的蛋糕了。”他说话的声调认真,她也不知不觉跟著入迷。 “有一天,面包店搬了,换成了一家礼品坊,那时还是非常新潮的商店,很多小孩都吵著要父母带他们进去逛,好像那是一件炫得可以的事。所以店里很热闹,没有人会注意到我。 “他们开幕时,我看见女店员正在增添橱柜的摆设,有一个用水晶雕刻的娃娃放在最前面——那是一个穿著舞裙的芭蕾少女,我永远都忘不掉初见时的那份心动。它看来剔透完美,却又似一触即碎,那是我生平第一次想拥有一件东西—完完全全属于我!” “后来呢?” “在一次械斗中,打破了。”他凝视她的眼。“我也没再买第二个。” “是吗,我在你眼中,只是另一尊水晶制品吧?”她自言自语,面对这种解释令人伤感,她却又不得不接受。 “拥有我很新鲜吗?现在水晶娃娃长大了,也没那般有趣了,你只是不甘放手。我猜,你的娃娃从来没借给别人玩过吧?我,是否也是如此呢?” “你在胡说什么。你是人,怎么可以借给别人玩?!” 安小璃凄怆一笑。“所以损失就更大了,你何不放了我,至少不会继续损失下去?” “见鬼!”诅咒冲口而出。“不许你说这种话。你不是——至少、至少你得弥补我的损失才能走。” 天杀的!他怎么会说出这些话,那根本不是他的原意—— “那你就开个价码出来吧。多少钱?多少钱你才肯放了我?” “够了,不用说了!”她怎能以为金钱能衡量他们之间的情感?她岂能用钞票来衡量自己?“既然如此,不要忘记是我买下你的一生,我才是你的主人,没有我点头,你别想离开我!” *** 翌日。 正在听取业务经理报告的仇怀恩猛然抬头,办公室的门先一秒被人撞开,一个似曾相识的年轻男子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。 “你不能——仇先生,真对不起。这位先生说要找您,我拦不住他。”秘书狼狈地跟在后面,慌慌张张地附上一串僻哩啪啦的解释。 “没关系,你们都先下去。”仇怀恩沈稳地命令著。“王小姐,端杯咖啡。” “仇怀恩,我可不是来找你喝咖啡的!” “请坐,欧克里先生。” 对的,这男人不就是小璃的“朋友”吗?来的目的不言而喻了。 麦斯的黑眼珠凛然瞪著他,不甘不愿地坐下。 “我要见妮可。我打电话没人接,也无法和她联络,我不喜欢这种情况。” “现在才来关心她?”仇怀恩嘲问,麦斯觉得很不舒服。仇怀恩像在说:你这算什么朋友? “我上次来过这里一趟,尊夫人告诉我说她很好。说你们吵了架,要我给你们一点时间解决纠纷——” 明媚?她怎会瞠入这趟浑水? “可是妮可不会这么久不打电话给我,她是生是死、是病是伤我都不知道。” 妮可?小璃的英文名字吧!但仇怀恩不喜欢,这个家伙喊妮可的口吻太亲密,彷佛他拥有另外一个小璃。“她很好。你又知道她想见你了?” “喂!”妮可的监护人怎么这么不讲理呀!“什么意思?我知道你等于把她囚禁起来,你又凭什么这么做?” 妮可怎么会爱上这种人呢? “如果是我把她锁起来,那你还来做什么?”仇怀恩看他的眼光并不友善。如果说眼光能当武器,这两个男人恐怕早被彼此撕成七、八块了!“我是她的监护人,在她长大以前,我有权做出我认为对她最好的安排,而我决定——她得离你这种人远一点。” “哈!我这种人。”麦斯怪声怪气叫了出来。“什么意思,我这种人?” “我不会让她和一个花花公子在一起。你配不上她。” “我配不上她?很好,请问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她,你吗?” 这个问题砸到他的痛处。“不,我不配。但那不是你的事,你还有问题吗?” “妮可真傻,她看错人了!”麦斯简直无计可施,他火冒三丈地离开。 什么意思?仇怀恩厌倦之情充满心头,也懒得去追究。 麦斯前脚才踏出,张明扬马上露脸。 “怀恩,外面有人说要和你见面,现在。” “推掉他。告诉那个人说——” “仇桑。” 一个穿三件式高级西装的男人不请自入,笑容可掬。 “打扰你工作了吧?请让我自我介绍一下,敝姓龙阪,我叫龙阪崎一。初次见面,请多指教。” 龙阪崎一有著日本特有的工作狂,加上自身奇重的优越感,家境背景更予他能自傲一切的先天条件,所以,他嫉妒一切比他强的人。 比方说,他的爷爷。 天下是年轻人的!是他龙阪崎一一展身手的空间,要进棺材的就该闪到一边凉快去。 所以龙株社这次跨国的合作,他自行创立的公司非抢来不可。 “——龙阪先生的意思是,要我们违背和龙株社合作的契约?” “没错。”龙阪崎一点点头。“不过你放心,和我们合作绝不吃亏,我们会提供比龙株社多百分之三十的利润,你绝对会满意的。” 他有自信,没有人会拒绝这么优惠的条件。 “听说日本人是非常守信重诺的民族,”仇怀恩若有所思。“但也是以牙还牙的。不瞒你说,对于贵公司和龙株社之间的情况我也略知二一,所以你的提议我不得不慎重考虑。” “那,过几天再来听仇桑的答覆?” 仇怀恩点点头。 “巴格野路!”龙阪崎一离开大厦,进了自己的轿车,不知不觉把心底的话给骂了出来。 “社长,谈判没成功吗?”在外面等候的手下询问。 不识好歹的家伙。给他一根棒棒糖,居然还不肯舔甜头。“汤野,你尽快收集消息,看看这个姓仇的有没有什么弱点可以派上用场的!” 第八章 室内一片冷清,连电视的噪音也无法填补满屋空虚。 安小璃百般无聊地转著频道,新年春节的节目干篇一律,可是除了看电视,她也找不出更好的事能做。 屋子中空得连个人影也没有,而她竟提不起兴趣“落跑”——不是她不想,安小璃自我辩解地想着。只是她没钱、没身分证,护照又被仇怀恩没收,她能逃到哪里去? 人呵!真是自我矛盾的动物,其实她心底深处明白自己根本不想走,想陪在他身边。看来“女人心,海底针”这句话一点也没错。 只不过屋里虽仅剩两个人,居然都还得回避对方。 仇怀恩依旧每天往公司跑,早早就去,晚晚才归;而她一点也不相信他——“公司还有一堆事没处理完”这句话。 麦斯来了好几趟,起先拚命和她道歉,说自己不是故意丢下她,而是仇怀恩一直从中阻隔;若是他早知是这种情况,早来救她出去了。 安小璃一点也不惊讶,仇怀恩没这么做那才奇怪呢! “不,我想留下来。”那时她说。 “你什么——你想留下来?”麦斯差点没昏倒,妮可脑筋秀逗了吗? “我觉得我必须留下来。”安小璃点点头。“他——他很寂寞,我要陪他。而且,我觉得他还是很在乎我——虽然不是我想的那种。” “他都有一个漂亮的太太了,还会寂寞?”麦斯不由得想起那名娇媚成熟的中国女子。 “我知道。”安小璃眼底闪过一抹异样的痛楚。“我会牢记这一点。” 至少他带给她一夜的梦,让她能幻想他是永远属于她的 “不用担心我,麦斯,真的。” 是她亲手断了被救的机会。 也许仇怀恩记忆中永远不会有那个缠绵的夜晚,但她心甘情愿地负荷这个回忆一辈子。 陷入冥想中,安小璃并未察觉仇怀恩已踏入家门,并静静观察了她好一阵子。 “明天晚上,我们到饭店吃个饭。” 他出其不意的话打断她的思路,她回头觑他一眼。 仇怀恩无限疲累叹息。“别这样看我,小乖,我们就不能暂时停止冷战吗?” 安小璃的芳心在软化。“几点?” “我下班会来接你,我订了七点的座位。”她的同意真是让他大大松口气。 现在她比较有心情说笑了。“你把一切都打点好了,才来问我的意见呀?” “是的。”仇怀恩眨眨眼。 晚上他们一起看了一部长片,到了凌晨两点,她已经瘫在沙发上睡死了。 “小懒虫。”他不觉爱怜地弹一下她俏小的鼻头,她下意识伸手搓搓,顺势翻身使得裙摆被撩高,一片青光外泄。 仇怀恩打量著她。从光滑圆巧的脚趾,到骨肉匀称的白皙大腿。昔日的小女生真的发育得很好。也只有她能马上撩动他的欲望。 她只穿著睡袍,在沙发上过一夜绝对会著凉的。所以,仇怀恩对著自己说:你得把她抱回绿室去,她小时候你不就这样抱来抱去? 一直到将她放在床上,他都克制得很好1 也许是感到酥痒,安小璃在睡梦中揉搓自己胸襟裸出的肌肤,薄薄的布料勾勒出她柔软的小小乳房。 他失了魂、著了魔,因为他知道自己在伸出手,缓缓掀开她的衣襟。 天使般甜美的睡颜,朱润的粉唇,白嫩的颔颈线条,最后他贪婪地注视她圆饱滑嫩的胸,及其上小小细细的蓓蕾——这一切,彷佛在重温他那夜的美梦 拉开整件睡袍,他继续往下探视白皙平坦的小腹,及白棉内裤所掩住的女性地带 她又不安地动了一下,并模糊地呓语。 “叔叔” 他猛然抽回手,火速替她拉上被子。 他冲了冷水澡,而且足足冲了半个钟头。 待他出来时,才发现电话正在响。 “喂?” “嗨,怀恩。” “明媚?”真是令人意外,原本在香港乐不思蜀的人,还会记得打电话回来。 “我可能还会再晚一些才回去,哦,对了,先谢谢你的旅行支票,我在这儿终于买到我想要的东西,我想你也会喜欢的。小璃呢?她在睡吧?” “是的。”仇怀恩暗自祈求她在香港再多逗留一阵子,甚至定居也无所谓。 “那就好,哎,那天走得匆忙,我连声招呼也没好好打。” 又讲了一阵子,各怀心思的这对夫妻才收了线。 *** 日华饭店是世界知名的饭店,节庆时,若非一个星期前特别预约,否则一室难求。 饭店中的日华餐厅情况也一样。 “欢迎光临,请问有预约吗?”领班小姐殷勤地过来招呼,仇怀恩英气逼人的脸令她感到有些熟悉;她再看看身边的年轻灵秀的甜美女孩,心魂立即整个被震慑住。 “是的,我叫仇怀恩。” “请稍等。”女领班走到柜台,在电脑前敲了几下键盘,只见她愣了一下,随即浮起热切的笑容。“请跟我来,希望你喜欢我们替你安排在兰室的位置。” 轻柔流畅的曲子盈满整个空间,所谓“兰室”是间雅致的包厢,里面是淡雅的素紫世界,连桌巾也是镂空的刺绣玉兰图案,白瓷的花瓶插著一朵盛开的花。 也许真是老天特意安排,她正巧穿了一袭紫罗兰色的长罩衫纤雅得相得益彰。 “我们好久没在一起单独吃饭了。” 他们点了餐,他想起什么似的低声对侍者吩咐几句。 “夜色、花香、佳人、美食,人生夫复何求?”举起盛了红色酒液的玻璃杯.他露出罕见的淘气笑容。 她喜欢他的赞美,微微红了脸。她优雅地拿起刀叉,想起以往他是如何带她上餐厅,教导她餐桌礼仪。 安小璃谈起在美国生活的点滴。随后便端上了招牌的凯撒沙拉、海鲜浓汤,主菜是奶油局鲑鱼及煮贝,日华的招牌特餐果真令人食指大动,安小璃因薄醉而双颊醺红。 “点心来了。”原先的女领班推著餐车进来,上面摆了个大餐盘。 她轻巧地抓开餐盘盖,换来安小璃一声惊呼。里面是一块起士蛋糕,周围淋了蓝莓汁,银色的糖浆在可口的表面上勾绘各式花卉图案。一切开,内层夹著香浓的巧克力及新鲜草莓。 “好漂亮。”安小璃挪不开目光,顿觉要把这种艺术品吃掉真是可惜。 “本店厨师只在新年、情人节及圣诞节烤制,希望小姐会喜欢。”女领班眨眨眼。“请慢慢享用。”她含笑,鞠躬退下。 “你知道我在美国时,接受了多少手术后的复健治疗吗?” 安小璃忽然开口道。 “其实小时候的手术十分成功,只是缺乏适度的复健。那时我身体虚弱得只能接受流质食物,两、三个月后才慢慢有起色。” “麦斯欧克里呢?你怎么会认识他?” “他是个温柔的人,不是吗?”安小璃格格笑了,眼中闪烁著一抹挚爱。“只可惜我”双肘撑在桌面,她将额头靠著自己的手背,语音模糊逸去:心中突然觉得这个男人真残忍。她的心中从来容不下第二个男人,他却如此多疑而冷酷。 原本愉快的心情蒙上一层阴影,她端起酒杯将残存的酒液一仰而尽,醉意几达饱和状态。 仇怀恩突然觉得近在咫尺的安小璃飘忽得好远好远,他必须牢牢握住她的手,才能让自己安心。 “小璃,你喜欢他是不是?”仇怀恩屏息等待她的答案。 “喜欢谁?”眼皮好重好重哦,安小璃并不知道自己已醉态可掬。 “麦斯,”他很有耐心地重复一次问题。“麦斯欧克里。” “麦斯?”她咕哝著,微微摇头。“他对我好好哦,我应该喜欢他才对,嗯”“可是你不喜欢他?” 她忽然像又清醒一般。“我当然喜欢他呀!我喜欢麦斯、喜欢小张叔叔、喜欢丁嫂还有还有咦,还有”她忽然吃吃地笑了。“我错了,我还喜欢一个” “谁?” “他”她迷惘地偏了偏头。“忘了错了” “小璃?” “我错了错了”她已经醉得舌头都无法灵活转动,更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。 仇怀恩没想到两杯酒就摆平了她,也许他从没想过——天使是不喝酒的。 半搂半扶,他带著她走出“兰室” 无巧不成书,包厢另一端的“菊室”也走出数名男子,正在谈笑的其中一名注意到他们的动静。 他没看错吧?龙阪崎一暗忖,并暗示手下汤野向前。 “跟踪他们。”如果他没料错,那名女子对仇怀恩而言肯定非常重要。 *** 仇怀恩看着安小璃轻飘飘跳步走着,回首不时投给他一朵灿烂的笑,双臂朝上伸展,往饭店花园的小径上步去。 “我是只小小鸟,飞就飞、叫就叫,自由逍遥”她格格笑着。“自由逍遥我自由逍遥喽,自由” “你醉了。”仇怀恩又上前抓住她,她将手放在他肩头,拉开一臂的距离,歪著头打量他。 “醉了?我才没醉呢,是你醉了吧?”她抗议地咕哝,轻轻将唇贴在他强健的颈腱上。 “小璃?”他一愣,感到一阵麻痒——她的唇正柔柔拂过他,软软印下她的香泽。 无邪深邃的黑眸对上他,她绽出浅浅盈笑。 “你知道我想做什么吗?” “什么?”他沙哑地开口,自制力岌岌可危。 “我要吻你。”她低声倾诉自己的渴望,同时付诸行动。 就像火引燃了炸弹 酒精的催助使她变得大胆,她整个人等于挂在他身上,香舌邀他共舞;她专心投注的程度足以使一个圣人发狂—— 他低吼一声,立即夺过主控权,欲望愈来愈高—— “哗啦”一声,是树丛的枝叶发出的声响。 “为什么——”她顿觉不耐,樱桃小口改而轻咬他厚厚的耳垂。 “小璃!”他马上被转移了注意力,她的调情天真又邪恶。 “是啊,我是你的小璃。”她吃吃笑着,好爱他被她吓到的样儿。“而你,也是我的。” “我是你的?” “有什么好笑。”她俏脸上媚波横飞。“我该开价把你买下来吧?唔——你值多少呢?” “不用。”他闭上眼睛。只要她愿意,他愿意生生世世都赔给她,何须花她一分一文。 但是爱呢,你不希望她爱你吗?以一个女人对男人的方式? 不,那太奢侈了!一个人不该妄想太多。她那么年轻、美好,他却是满手的血腥与罪恶,他根本配不上她! 所以此时此刻,就当是一场幻想吧! “告诉你一个秘密哟!” “你说。” “你要发誓,不可以告诉别人哟!” “我保证。” “好,我们来打勾勾。” 他好笑地伸出手指,和洁白柔软的葱玉手指纠缠在一起。 “嗯,你要说什么?”这个小迷糊蛋居然马上又闭上眼睛,他轻轻拍打她的脸蛋。 “嗯,我要说什么呢?”她没睁开眼,反而更往他怀里钻。“我好冷。” 仇怀恩脱下外套,用它裹住她的身子。 她满意地叹口气。“真好,你总是这么体贴可是你为什么要爱上叶姊呢?”她说著说著,居然轻轻呜咽起来。“是我不够好吗?我不够漂亮吗?” “你很漂亮,我没见过比你更漂亮的女人。”她怎会问这种问题,谁对她说了什么吗? “你撒谎。”她指控他。“叶姊她成熟又有女人味,而我却又病又瘦,我看起来一定像块排骨。”她不停地抱怨,数落自己。 “不,在我眼中,你的美没人比得上。” “那你为什么不爱我?”安小璃用粉拳轻捶他的胸膛。“为什么不像我” 仇怀恩的心跳突然加速。“像你如何?”他屏息等著。 “”她又睡著了。无奈地叹口气,他俯身将她抱起。 “不要吵我,我还没有把话说完。”她呢喃著。“还没” “还没什么?”他疾步往门口走去。 墙的转角,有个人影一闪而逝,他立刻停下脚步。 错觉吧?他对自己摇摇头。 现在得赶紧把小璃送回家休息才是。 *** 她的头彷佛被人从中狠狠劈成两半。 “噢”她要牵动一根肌肉都很困难,好像细胞全都醉死了。生平第一次她尝到宿醉的滋味。 “来,喝点热牛奶。” 勉强撑著步子下楼,餐厅中只剩下丁嫂一个人在忙著。 安小璃抬眼看看墙上的钟。快十二点了,不早了。丁嫂显然忙得正开心。 她的鼻涕流个不停,头沉沉地直想晕过去,难受得连饭都吃得有一口没一口。 丁嫂见情况不对,急忙联络在公司的仇怀恩。 “小璃小姐,你没事吧?” 她勉强启唇吐露。“没事。” 这两个字才说完,翻腾的胃就在刁难她的话;她火速从沙发椅上跳起来,冲入浴室。 睡一觉会好一点吧?她安慰自己,紧紧闭上眼皮。 “小璃!” 不知过了多久,一句惊天动地的喊声令她睁眼;只看见仇怀恩正神情仓皇地站在门口,眼光不曾须臾离开安小璃。他是一接到电话就冲了回来。 “不必担心,可能只是稍微著凉。”她拍拍他的手背安慰他。真怪,到底谁才是病患。“小事,我睡一觉就没事了。” “请了医生没?”仇怀恩回头询问。 “我刚刚打过电话了。”丁嫂也紧张地点点头。 医生是个年轻女人,东摸摸、西看看老半天,问了一些小璃最近的身体状况,最后满意地点点头。 “仇先生,您是她的”年轻女医生疑惑地看着两人,她看不出这对出色卓尔的男女是何种关系。 “我是她叔叔,她的监护人。” “这样啊,”医生点点头。“这个我可不可以和小姐私下说些话,请您避开一下。” “没关系,医生。”靠坐在床头的安小璃有气无力地笑笑。 “她到底怎么了,生病了吗?”仇怀恩已经不耐烦,开始吼人。 “她只是有点小感冒,可是以她目前的体质来说,得格外慎重照顾比较好。”被他一吓,女医生有点畏惧,嗫嚅说出自己的诊断。 “放心,医生。”安小璃一副早看开的模样。“我已经用这副躯壳活了十九年,就算现在突然报废也值得了。” 女医生摇摇头。“我担心的不只是你,小姐,我担心的还有孩子。” “孩子?”闻言一愣,两人的脑筋都转不过来。 “你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,安小姐。” *** 孩子! 这枚炸弹炸得她头一阵晕眩。 “我我怎么可能会有小孩呢,医生?”她傻傻地问。 这女孩是没上过健康教育吗?“嗯这个这个” 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仇怀恩的脸孔一下变得狰狞无比,手如鹰爪抓住她的双肩,疼得她抽气。 女医生早已逃之夭夭。 “谁?是谁?”一想到一个不知名的男人压在他的宝贝身上,他几欲发狂。 “没没有谁。”老天,这样叫她如何把话说完。 “是那家伙吗?那个假中国人?”他的脑中浮出麦斯欧克里的脸。 “不”她摇头,突然对他感到一丝恐惧,仇怀恩现在根本是一个盲目的疯子。 “不要骗我!”他逼近她的脸咆哮。 “孩子是你的、是你的!”她哭了出来,珠泪涟涟。 “——什么?” “孩子是你的!”她拚命抹去泪水,却不争气地落下更多。 “怎么可能”仇怀恩松开她,重复著这句话。 “你真的不记得了吗?那时我才刚回来没多久。那晚你和小张叔叔去喝酒,醉得——”安小璃咬住下唇,苦涩地道出经过。“你把我当成叶姊了” “我不相信!你撒谎!你在撒谎!” 他跳了起来,冲出房间。 你真的觉得她在撒谎? 不!小璃从不对他撒谎,只是—— 他怕她说的真是事实—— 不!他不想再想下去。 他冲出房子,身后响著丁嫂的惊呼。他不相信她! 泪流了又止,止了又流。安小璃的心一片寂凉,对他的爱如尘烟散去。 一个女人怎会傻到爱上一个不信任她的男人呢? 你能怪他不记得吗?还有,这一切的一切全是你自作多情。他从来不爱你! “怀恩”她喃喃,道出自己心底已千遍万次亲昵的呼喊。 别忘了,叶明媚和他才是匹配的一对,你呢?哪点配得上出类拔萃的他? 她心中一直微弱地希望他有一天会回首看她,自作多情的梦该醒了吧?该醒了吧? 多希望时光能倒流! “哎呀,小璃小姐,你没事吧?”丁嫂一点也不懂这些年轻人在想什么。怎么上一秒还好好的,下一秒就翻脸了呢? 她候在窗边,等著他回来。 她一直等、一直等,可是迎接她的却是无尽失望,一直到夜阑人静都看不见他的影子。 没有什么东西好带的,现在想来,她周围的一切也是他买下的,连一张纸、一枝笔都是。 她翻出麦斯留给她的电话号码,开始拨电话。 *** 柔软。 仇怀恩任凭女人的双手极尽暧昧地在他身上抚摸著,又灌下一杯酒。 酒吧的好处是——在这里根本不用顾及自己的身分。来这儿的男男女女像阴影中贪婪的野兽,只在乎自己感官上的满足,也许明天才在阳光下又恢复人形。 从家里冲出来后,他逃到这儿,威士忌如开水般灌著。 “咦,恩哥?”吧抬的另一端,一个男子摇晃地过来招呼。他定睛一看。“司马炎尘?” “怎么你也在这儿?”司马炎尘醉得更夸张,他是拎著酒倒入口中的。 “你呢?”仇怀恩反诘。 “我爱上一个不爱我的女人。” 啊,这可真是异曲同工之妙!“我是爱上一个不能爱的女人。” “真的?”司马炎尘也醉得差不多了。“女人!她们真是可怕,不是吗?” “是啊!”“酒就可爱多了。”司马炎尘高举酒瓶。“女人算什么,对不对?” “对!” 然后他一直喝、一直喝,也没去管司马炎尘醉到哪儿去了,接著,一个显然对他颇感兴趣的女人缠了过来。 一张浓妆艳抹的脸孔及丰满的身材,也许可以帮他忘掉些什么。 “摸我。”女人诱惑地低语,主动牵起他的手,抚弄她饱满的胸。 仇怀恩照做了。 柔软。 但有如此丰满吗?他记忆中该是小巧浑圆。 他记忆中——- 他霍然睁大眼,对眼前的女人视而不见。 柔软、晶莹、瘦弱他看见他的小璃披著一头长发,睁著吃惊恐惧的双眸。他正抓著她的臀,强迫她接纳自己炽热的欲望—— 小璃! 她疼痛的低吟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响起,他的掌心在发热,想起他是如此触摸她全身每一寸肌肤 他想起来了,他想起来了! “唔——你干什么?”原本盘踞在他身上的女人没料到他竟冷不防地推开她,屁股跌得好痛。 留下酒钱,仇怀恩跳上车一路飙回家,他从未如此急切地想见她。他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呐喊她的名字,自己居然如此愚笨无情!笨得把那一夜的事当成了无痕的春梦,无情地不相信她的历历指控。 安小璃怀的是他的孩子! “小璃、小璃!”他迫不及待地连车也没熄火,就丢著停在门口,人己冲入屋内。 他搜遍客厅、查过寝室,找过屋内每个角落,却失去了她的影子。 就在这即将破晓的黎明,宏伟的宅邸,空洞地回响著一记绝望的嘶鸣 第九章 “呜呜” “妮可醒醒、妮可醒醒!”麦斯急切地摇著女孩的肩膀。 “不要!”她猛然睁开眼,大口大口喘着气,望入一对湛著关心之情的眸。 “没事了,你在做噩梦。”麦斯轻拍她的背。“没事了,不要怕。” “让开——”她警告著,而麦斯马上会意,从旁抓了一只塑胶袋。 “——?f——”从喉咙中发出可怕的咕噜声,她呕出一堆贮在胃中的食物,末了,虚弱地往床头靠去。 她知道有的女人很快就会因怀孕而呕吐,随著个人体质的不同,不晓得她算不算严重? 麦斯赶紧倒了杯水给她。 “谢谢”她只能小口小口啜著水。 安小璃住到麦斯这儿已有半个月了。 得知自己怀孕的那一天,她又开心、又伤心。开心的是她将能永远拥有怀恩的一部分,伤心的是她却失去了孩子的父亲。 幸好麦斯这个好朋友肯帮她一把。 “他怎么可以这样待你!”当麦斯听完她的话,他气得想去找仇怀恩单挑,是她阻止了他。 “那那不能全怪他,那种事其实我也有责任。” 是的。不知何时开始,她就梦想仇怀恩能将她视为一个女人来爱,那般亲密的肉体结合是她默许甚至主动促成的。 好不容易平息麦斯的怒火,他这才认真地问起她今后的打算。 “我要生下小孩。” 麦斯毫不意外。 “那请你给我当爸爸的机会。” 安小璃怔了一下,立刻摇头。 “你不相信我会当个好爸爸?” “不是,是因为我太自私了。你我就是不要你当孩子的爸爸,一场没有爱的婚姻对我是毫无帮助。” “我以为,你至少有点喜欢我。”麦斯喃喃自语。 “女人分得出什么是爱、什么是感激及友情。”她淡淡回答。 她已经不知不觉变得坚强了!麦斯深思地看着她。之前的妮可十分沉静、有些软弱,她给人的感觉,始终有些不踏实,从未融入生活之中。 而现在不同了,她磨亮崭新的一面,现在麦斯相信就算把她丢到原始森林,她依然会坚强地活下来。 连安小璃也有这种感觉。是的,不可否认,她是爱仇怀恩,但那种爱却带著一股窒息感。好像一天没看见他,她便痛不欲生!在美国的那两年,她身上总带著一条鸡心项链,里面是他们的合照。 之前她被呵护得像个新生婴儿。也难怪仇怀恩从不把她当成一个真正成熟的女人。 没有男人会真正爱上一个娃娃!悲哀啊,以前的自己。 麦斯考虑了一下。“反正我的护照签了两年,而医院正缺一个外科医生。” 她立刻明白他的意思。“不,麦斯,你不用这么做——” “而我的家缺少一个女佣。”他微笑地补充。 ——想着想着,她凝视眼前忙碌的男人,不觉低笑。 “怎么?”麦斯好奇地回过头。他正在煮早餐,而她被他命令站在一边休息。 “我在想谁才是女佣?”她眨眨眼。 “今天是周日,你当然得休假。”他看着蛋皮煎成金黄色,动手加了点胡椒盐。“你一定得尝尝这种香菇肉酱炒饭,你绝没吃过这么棒的蛋包饭。” 与其说她受雇于麦斯,不如说是他在负责她的生活起居。她摸摸尚未隆起的小腹,感到咕噜作响。 “当当!”他炫耀地把食物端到桌上。“特别服务,女士。” “看起来很好吃。”安小璃看他淋上酱汁,并摆上果汁及生菜沙拉。“哪,开动了!” “今天我们得去大采购,孕妇装、玩具、奶瓶、婴儿服哎,反正什么都得买上一份才行。”麦斯兴致勃勃地计划。 “不,你不必” “先说好哟,这些可不是为你买的,我是买给我的乾儿子。”他竖起一根手指摇晃以做警告。“不准拒绝。” “麦斯。”她感动得无以复加。“我以后该如何报答你?” “替我找个像你一样的女孩,来当我的新娘。”他半开玩笑地眨眨眼。 “一言为定。” *** 逛街是一项费时费力又花钱的运动,才两、三个小时,麦斯的丰田后座便堆满各式各样的东西。 “累了吧?”一见安小璃面露倦色,麦斯便停在一间小咖啡店前,两人走进去,叫了松饼及果汁。 “以前他也常带我出来玩,一杯咖啡,一、两个小时的闲聊” 那段美好时光,一去不返了 “告诉我,你真的不想再回去吗?” “怎么突然这样问?”她很不自在地笑笑。“他有叶姊了,我可不想打扰那一对。你没听说过妨碍别人谈恋爱,会遭天打雷劈?” “台北市并不大。”麦斯淡淡地道。 是的,他随时可能找上门来。“我不会跟他回去的。” “是吗?”麦斯脑中闪过十天前就找到他的怀恩所咆哮的语句—— “把她还给我!” 那是医院最忙碌的时刻,麦斯脱掉沾了血迹的手术用手套,仔细打量仇怀恩。 还不到一个礼拜,仇怀恩似乎比麦斯上次看到时消瘦不少,身上的衣服绉得像从没换洗,眼袋下的黑圈深得吓人。 “还?我并没有偷走她,这点我们心知肚明,仇先生。” 仇怀恩彷佛被人罩面挥下一拳,不语,趺坐到椅子上。 “她恨我,”他终于哀伤地开口。“应该的,在我对她做出那种事情之后,她没有理由不恨我。” “她为怀那个孩子高兴得像什么似的。恨你?”麦斯摇头冷笑。“我看不出她哪点恨你,只是,叫她回去.就未免过于残忍。” “”“你可知她爱你吗?” 仇怀恩惊异地抬头,显然从未想过这一点。 “在美国,当她得知你结婚的消息,整整哭了一个晚上。”麦斯抿紧唇,看着眼前的男人如泄了气的皮球,突然心生不忍。“算了,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,就让她先住我那儿吧,等冷静了一段时间后,你们再谈。”他提出自己的建议。 麦斯长长吸了一口气,事到如今,他只希望自己的话是对的。 仇怀恩从车窗注视麦斯及安小璃从咖啡店里走出来,拳头不自觉地紧握。 好难呵,要他眼睁睁地对自己的天使放手! 她的气色红润,长发梳编成辫,已经开始穿宽松的裙裤,柔软的鹅黄色令她有一抹新生的成熟,而小璃从不曾对他露出如此轻快的笑容。 “你的确很爱她,但是你没给她足够的自由。”麦斯的话又在他心底响起。“要她走就走、要她留就留,那是饲养宠物的方式。” 真的是这样吗?但他所作所为都是为她好,不是吗? 这些日子来,他只敢这样在远处凝视她,不断思考麦斯说的话。 大哥大忽地响起,他不耐烦地接了起来。 “怀恩。”张明扬是从公司打给他的。“龙阪崎一先生现在在这儿。” “打发他。”真烦,这种时刻和他讲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儿。龙阪崎一的提议他并未接受,早八百年前就拒绝了。 “但是” “跟他将事情一个字、一个字讲清楚,下次叫他别来了。”仇怀恩在咆哮中挂断电话。 一百万美金的生意哪比得上小璃的一笑? *** 不识相的家伙! 龙阪崎一是带著一肚子怨怒步出大厦,手下汤野立即迎了上来。 “时候到了!” 汤野点头。 敢得罪他?姓仇的真是不要命! 想他龙阪家族从江户时代,在东京便有举足轻重的地位;如今反而被一个小台湾瞧不起,这口气哪咽得下? 上次汤野帮他查出了那年轻女孩的身分。 “安小璃” 这女孩听说七、八年前被仇怀恩收养,当年这个消息震撼了不少人,若说他会有什么真正在乎的事物,恐怕也只有她。真幸运,自己提早看出对方的弱点。 孙子兵法上说:知己知披、百战百胜。至于安小璃怎会跑去和个不相干的野男人住,就不重要了。 “准备一下,把那个女的带来。” *** “嘿,小妈妈,今天觉得怎么样?”拎著一袋食物的麦斯精神奕奕地回到家,却看见小璃坐在客厅中,鼻头及眼眶红红的,面纸丢得一茶几都是。 “怎么了,妮可?”不会吧,早上出门时她还好好的。 “好可怜” “谁?”麦斯满头雾水。 安小璃指指电视。 麦斯总算懂了,拿起遥控器切掉电视画面。 “我还要看。”安小璃出声抗议。 “吃完饭再看,乖。”女人怀孕时,情绪失控或过于脆弱是常有的事,他早在医院中见怪不怪了。 “你怎么没买酸辣汤回来?”她责备似的看他一眼。麦斯苦笑,妮可是从不喝这个玩意儿的,连在菜中加滴醋她都会皱眉头。如今却女人呀—— 安小璃知道自己才堂堂踏入怀孕初期,可是她老不停地照镜子,吃完饭后就量体重,她希望小孩会从她身上吸取丰富的营养,但是吃的时候又觉得吞下一口饭就长了一斤肉。天啊!她好害怕自己胖得不能看。 “胖是正常,你不胖才令人担心呢!”麦斯告诉她,还顺手敲她一记。“你想够了没,小傻瓜?” 这是一个宁静的晚上,安小璃正在清洗油渍渍的碗碟,麦斯则蜷缩在沙发上翻杂志。 “叮咚!”她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,从厨房探出头来。 麦斯走到门边,将门扉掀开一条缝。 “挂号信。”门外的声音响起。“麦斯欧克里先生的。” “谢谢。”他看看邮戳,是美国寄来的。有谁会寄信给他?他好奇地拆开信封看。 安小璃端了一盘切好的苹果来到客厅,见他将信摊平在桌上,满脸苍白地瞪著它。 “发生了什么事?” 他将信递给她。看完时,她也是满脸讶异之色。 “你他死了?” “嗯,他死了。”麦斯眼神空洞。 就算麦斯口头上老口口声声说不在乎乔治欧克里,但她看得出其实不然;父子间天生的联系不是说断就断的。 信,其实是一封讣文;乔治欧克里的讣文之外,还有一封简洁的信,是乔治之妻琳达寄来的,内容大致是要他马上赶回美国。 “回去干么,难不成要安慰我?”他自嘲地笑笑。 “不论怎么说,他总是你父亲,回去一趟是应该的。” “去他的,叫我回去不如叫我值一个月的大夜班。”他啐了一口。 “随你了。”安小璃不再提。 第二天吃早餐时,麦斯仍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。 说来麦斯此刻的处境的确挺尴尬痛苦的,也只能看他如何决定。 “下午帮我去拿件蓝色西装回来。”中午麦斯挂通电话回来。“我明天要穿的。” 扫地、烹煮、洗衣这些生活起居的工作单调又乏味,却能有效地平抚她恢复稳定的心情,她乐于做家事;帮麦斯做任何事。 “三百元正。”肥胖的老板叼著根菸,小眼挤呀挤的。“今儿个怎么没和你先生出来?” “啊?呃他上班。”安小璃后知后觉,原来他以为她和麦斯是一对的。 洗衣店门口驶来一辆轿车,几个男人下了车。不一会儿,一个穿著嫩绿色毛衣的女孩拿著装衣服的袋子打开店门,他们立刻尾随其后。 就是她了!汤野眯眼看看她,又低头对照相片。 安小璃无知无觉地漫步,不知身后的轿车刻意在跟踪。车子以著她的速度跟随,伺机而动。 她弯进一条僻静的小巷。 “小姐。” 安小璃抱著满坏的东西回头,只见一个满头大汗、穿西装的男子。 “我们要去这个地址,可是我们转来转去迷了路。”男子掏出一张名片,安小璃仔细地端详地址。“请问一下,这条路究竟怎么走?” 安小璃看看路,再看看地址,好心地告诉他们。“你们的方向完全走反了。” “真的吗?”男子一脸错愕。 “真的。”安小璃陪他走近车旁,准备伸手指点。 黑色车窗缓缓降了下来,里面伸出一只举著枪的手,对准了她。 *** 一个小时后,正在开会的仇怀恩被人打断,满腹不悦地接了一通自称紧急的电话。 “喂?” “仇桑,是我。” 他没好气地往上翻白眼。 “仇桑,我打电话来的目的想必您很清楚.您真的不再考虑和我们合作?” “不。” “这么快回答我不好吧?请再慎重考虑一下,明天再和您联络” “我们并没有兴趣和贵公司合作。” “令嫒长得很漂亮。” “什么?”仇怀恩原本斜倚皮椅的身躯一下子坐直。 “中国人是怎么形容的?出水芙蓉?用在令嫒身上再适合也不过。” “你这小人!”仇怀恩咬牙切齿,恨不得捏碎手中的话筒,把那当成是对方的脖子。“你想怎么样?” “不,我们明天再聊。”龙阪崎一得意地收了线。 *** 听到门扉开启的声音,安小璃很快地抬起头。 “你醒了,很好。” 她看着眼前的男子,一口怪腔怪调的国语令她直觉认为——他不是台湾人。 “你是谁?”这男人气势狂狷,很讨人厌,一副唯我独尊样。 “我是龙阪崎一,安小姐。” “龙阪崎一?”这个姓氏很熟,龙阪龙阪“我认识你吗?” “不。可是我们都有个共同认识的人——仇怀恩。” 她的小脑袋终于转了过来。从被架上车、下药,直到再度醒来,她都不敢有太激烈的反抗,怕伤到腹中的胎儿。而绑架的手法俐落又迅速.原本摸不透情况的她,如今总算有点头绪。 “你想怎样?” 她自在的神态令龙阪崎一颇不是滋味。一般女人现在早该一把鼻涕、一把眼泪了,偏偏她冷静得使他毛躁。 “不怎样,乖乖听我的话,你就会没事了。”他扫视著她。 “这么说,你绑架我,是想威胁仇怀恩喽?” “没错。”龙阪畸一自信满满,为了那笔生意他会不择手段,不达目的绝不罢休。 除了志在必得外,这也可以给他爷爷一个下马威,龙阪家以后只会以他马首是瞻了。 安小璃则在旁用带点怜悯的眼光看着他。如果这个日本人是用这种态度和仇怀恩谈失意,也难怪注定要失败,因为—— 仇怀恩生平最恨有人威胁他。 “你乖乖的,要怪就怪仇怀恩吧。哈哈——” 龙阪崎一在得意的笑声中离去,不忘反锁房间的门。 安小璃试著找逃出的出口。这个房间小得可怜,只够摆下一张单人床及一把椅子,就连转个身都很困难。她很幸运,不像电影中所演的受害者总被五花大绑;也许是龙阪崎一断定她根本逃不掉吧! 但是经历两年前王速理的囚禁后,她发现自己憎恨等待别人的救援,她宁可自己对付那个可怕的男人! 六点过后,有个瘦小个儿送来了晚餐——一碗加蛋的泡面,她一见那乌黑黑的油汤就想吐。她一根一根慢条斯理“啜”著面条,大眼滴溜溜转著。 “我不舒服,好痛。”她双手按著肚子,做出一副呕吐的神情。 小个儿一下于手足无措起来;“厕所、厕所在哪儿”她对他叫著,并暗自祈求。 果然,她被人带出房间。 她赶紧把自己反锁在厕所内,口中发出宏亮的乾呕. “谢谢。”五分钟后,她捣著嘴走了出来。被人再度押回房间。 两个小时后,房内又再度响起惊天动地的大叫。 “好难过,我要吐了,我要吐出来了!” 她再次被获准前往厕所,这次她打开了对外通风的小窗口,往外面张望。 她所见之景似是荒郊野外,难道在山上吗?是有可能,她隐约可见枝叶之间翠绿的山峦碧景。一股清冽的风流钻入毛衣的开口,她畏缩一下。 “我要吐了、我要吐了!” 小个儿这次对这种情况是胸有成竹了,却也极端不耐烦。这女人是怎么回事?老大把她抓来派他看守时,可没说她生病了啊,他哪有那么多美国时间候在厕所外面? 殊不知.安小璃正就是在等这种情况。 这次安小璃故意磨在里面磨了二十分钟,当她姗姗出来时,很满意发现对方一脸受不了的厌恶。 第四次,小个儿已是一副吊儿郎当的神态,途中还先向另一个同伴要了一份杂志。小璃在心中暗笑,呵呵,敢情他已有心理准备,来一场“长期抗战”了? 闻了那么多次不必要的尿骚味,小个儿这次可把椅子离得远远的;翻著杂志时,还咬著一根菸。 五分钟、十分钟二十五分钟,小个儿气定神闲翻著杂志,直到另一个人走了过来。 “咦,她还在厕所啊?”汤野看了看表,这时间未免太长了点。“她老在上厕所,拉肚子吗?” “八成吃了什么不乾净的东西,她呕吐得很厉害。” 汤野可比这个小个子精明多了,他走上前用力擂门。 里面毫无一丝声响,令人不安的死寂令小个儿也开始紧张起来。 “巴格野鲁!”随著一声冲天咒骂,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又脏又小——而且空无一人的厕所。 第十章 黑夜。 安小璃努力跑著,不敢回头。 夜如一张鬼魅的网,吸罗万物染上诡异深沈的色彩。 风拍打树叶的飒飒声和她急促的呼吸混成慌乱的节奏,一幢又一幢阴影紧随地狂奔。 怀恩! 她忍不住呼唤他的名字!汲取力量的来源。 没恩! 我正在为我们的骨血而奋斗,帮助我,怀恩! 怀恩! 我告诉过你“我爱你”了吗? 下腹有股撕裂的痛,她却须臾不敢停留。她必须赶快回去.不能再让他替自己操心。 她看见幼小的自己偎在他怀中撒娇,他正温和地和她说话。她看见他坐著,凝神蹙眉于工作中。 他冷冷的脸充满酷味,如神只似矗在那儿他有许多复杂的面貌,而她深深迷恋著他。 帮我,怀恩。 她还有多少时间呢?她祈求上天赐给她足够的体力。突来的一个冷颤使她全身寒毛直竖,不假思索地躲在就近的树丛。 远处,有一辆车子缓驶而过,彷佛在寻找什么,隐约听得见日文愤怒的语调。 车子终于远去,她却已无力气起身。 下腹的疼痛正急速加深,形成一只裂人心魂的巨爪,牢牢抓住她。 黑夜在她眼中已逐渐融成一片漩涡,其中闪著点点光芒 “怀恩” *** 女人扭转她水蛇般白皙的身体,曲意逢迎位于上方的男子。龙阪崎一脸上布满满足的汗水,最后一次发泄完后.才虚软地瘫了下来。 “嗯,你压得人家好重。”女人黏呼呼地推开他;才坐起身,门就突然被人撞开。 “你——”龙阪崎一不敢相信看着闯进来的陌生年轻男子。 “嘿,请问阁下就是龙阪先生吧?”男子满脸笑意,看来轻松愉快。 “你是谁?”龙阪没心情去理会开始尖叫的女人,他一把抓起自己的内裤,动也不是、不动也不是。 “敝姓司马。你不认识我?噢,真令人伤心。不过没关系,我们可有一位共同认识的朋友——”刻意拉长尾音,真正的复仇之神才堂堂上场。 “你——你怎么可能找到这儿?”龙阪崎一这回可真的吓到了。这幢临时租赁的公寓是以财团名义承包的,连他在台分社的人员都不晓得他落脚的地方,仇怀恩居然有办法查得出来? “别想啦,日本人。”司马炎尘自吹自捧道。“在台北,没什么风吹草动能逃得过我们的耳目,别忘了这是谁的地盘。” “炎尘,先请小姐出去休息。”仇怀恩眼睛直盯龙阪崎一。 “大家仇桑,大家可以慢慢说,有事慢慢说嘛!”龙阪崎一一急起来,中日文讲得都分不清了。 依这种情况来看,他布在外头的保镳只怕已经 “龙阪先生在想念你的部下吗?”张明扬看穿了他的心思。“他们正在好好休息。” 龙阪崎一脸色立刻惨白,手掌直冒冷汗。 “龙阪先生,我们可以慢慢说了。”仇怀恩身形沈稳地坐了下来,从怀中掏出一把袖珍手枪,慢条斯理地玩著。 “从哪里说好呢?从贵社和敝公司的合作计划说起好了,那件事——” “不算了、不算了。” “真的?多可惜。”他微微一笑。“那咱们来谈谈另外一件事。” “仇桑,请原谅我——” 直到现在,龙阪崎一这才意会到——自己也许惹到一头不该惹的老虎!他可还不想死。 “她在我阳明山的别墅。”他结结巴巴地说出地址。 仇怀恩轻轻地对张明扬丢个眼色,后者立刻退下。司马炎尘在外面等著一起去找人。 “先打电话过去,龙阪先生。”仇怀恩彷佛想起什么。“通知那儿先放了我的女人,我要和她亲自说话.确定她真的没事。” 龙阪崎一急忙和部下联络。还没说上几句,只见他脸色倏然变得极难看,仇怀恩立刻抢过话筒。 安小璃不见了?! 她在一个小时前以上厕所的藉口乘机逃逸无踪。 缓缓挂上话筒,仇怀恩再度以令龙阪崎一发毛的眼神看向他。 “玩过转轮盘的游戏吧?”仇怀恩卸下枪的弹膛,倒出数颗子弹。“红标只有一次,两个人轮流拥有把扳机的机会” “不!”龙阪崎一已经知道对方的想法,下半身只围条被单的他,双膝立即虚软地跪在地上。 “哎,请起来吧,我怎受得起这般大礼!” 谁动了他的女人,谁就该死! 仇怀恩将枪对准他的脑袋。 咔! “空的。” 龙阪崎一脸色比死人还要白,嘴唇在发抖。 咔 “噢,多幸运,龙阪先生。” 那个“幸运”的男人已两眼翻白,险险一口气喘不过来。 咔!咔—— 再扣了两次扳机,龙阪崎一真正地晕厥过去,同时被单渗湿了一大片。 没胆子玩命,还敢学别人耍狠! 用一杯水泼醒他后,仇怀恩阴森森地警告他。“滚出我的视线,别让我再看见你!” *** 照龙阪崎一吐露的地址,仇怀恩跳上车,一抓住方向盘,四只轮胎便开始冲刺起来—— “怀——恩,慢点——慢——点!” 助手席上的张明扬大气都不敢喘,整个身体牢牢服贴在椅背上,好像怕一个不小心,整个人会飞弹出去。 山路九拐十八弯,仇怀恩开起车来却依然像个疯子!他不怕,张明扬可是冷汗涔涔了。 天公不作美,开始下雨了;一滴水、两滴水,唏哩哗啦、唏哩哗啦地编起一张雨帘,车子依然以悍而无惧的速度飙著。 快一点、快一点.再快一点!仇怀恩狂踏油门,就怕迟了一分一秒。 眼看就快抵达目的地,仇怀恩却猛然煞车,害得张明扬前扑后仰,狗吃屎地跌个眼冒金星。 “怎么啦?”呜好加在,他的牙齿还没断。 “小璃。”仇怀思目光呆滞地吐出这句话。 “小璃?对呀,我们是要去救小璃呀!”完了、完了,仇怀恩该不会急疯了吧?“快开车呀。” “小璃!”仇怀恩提高了音量。突然停下来已够奇怪了,而张明扬怎么也没想到仇怀恩会蓦地打开车门,冲入细细密密的雨帘中。 “小璃!” 张明扬见状,也急忙跟著下车,想跟上仇怀恩的背影。 怀恩。 “小璃!小璃!” 这种心急如焚的灼烫感是什么?是什么? 怀恩,这里、这里 仇怀恩不明白自已为什么会突然停下车,冒雨冲往一旁路边的树丛寻找。 当他看见一团娇小身影蜷缩在那儿时,他爆出一声嘶哑的哭号。 *** 将小璃送到医院,医生诊断的结果是孩子不保。原本陷入歇斯底里的小璃立即又昏迷过去。 浮浮沈沈、飘飘忽忽,也仿若置身漆黑的?海中。 一阵轻柔抚慰的细语在她耳边低喃。 “不许你这样丢下我小乖不准我要你好起来,我答应你”仇怀恩困难地吞咽口水。“我会让你离开,我保证。” 小璃紧闭的眼缓缓流下两行清泪。 “这样你今后就不会再流泪了吧?”他紧紧抓著安小璃的手。“我很抱歉,小乖,真的很对不起。” 她那浴血的模样会永远刻在他脑海中。 惊吓、淋雨、高烧,都是他害死自己骨肉的原因——无法原谅的原因! 从头到尾,他究竟伤了她几分?亏他还自认是最爱护她的人。 你可知道她爱你? 麦斯的话突然在他的心头响起。“告诉我,会不会太迟了?”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发梢,他撩起其中一缕。“我——可有资格爱你?” 一个双手沾满血与罪的恶魔,岂配得上一个天使?一个曾舔过地狱血腥的人,如何奢想拥有无邪的人儿? 他不知道自己在掉泪,直到尝到咸咸的滋味。 “我一直告诉自己,你不适合我,却无法阻止自己渴望你。也许我不自觉,但明媚她却看出来了。 “麦斯说你为了我的结婚消息伤透了心,我一直没对你解释过,我娶她,并不是因为我爱她,结婚的第一天后,我立即发现这一点——我永远也不会爱上她。小璃,我只爱你,可是我真的配不上你。你听见了吗,我爱你!” 他说了一遍又一遍,后悔的泪水不曾停止。 看着他的宝贝憔悴地躺在那儿,生死未卜,他情何以堪? 他一直都想好好呵爱她,却似乎总在伤害她! 不要一个补偿的机会都不给我,求求你,老天,别这么残忍! 仇怀恩跪在床边,守了一天一夜。 “叔叔” 那呼唤是如此地细微,小到他以为是自己的幻觉——直到那对秋水盈眸凝望着他。 他痴了、呆了、怔了、愣住了,手掌带著不敢相信的微颤抚上她的脸。 “你你真的醒了吗?小璃?你真的醒了吗?”迭声的询问有多大的惊讶喜悦啊!仇怀恩知道自己的眼眶也升起一片热雾。 “叔叔”那声音好细好弱,可是却是真实的,不是他的幻听,绝对不是! “孩子我不”安小璃哽咽了。“对不起,我没有好好保护” “不,不要说了,这是我的错。”他不知道自己真掉下泪了。“这是我的错,小璃,不要再说了” 两人互相紧偎,为无法见世的小生命哀棹。 *** “你帮我去接小璃出院,然后送她到美国。” “为什么?”张明扬无法理解仇怀恩的安排。“我以为你爱她!” “照我的话去做。”沈重的命令中含著多大的悲痛啊,那是张明扬听过最深凝的感情。 “把她送走,把自己的头缩回鸵鸟洞中,然后世界一切就会恢复正常?”张明扬愈讲愈生气。 是怎么了嘛!他看来一切都很好呀,为什么仇怀恩总要把事情想得那么坏? 仇怀恩对她有情,安小璃对他有意,且离婚手续是件五分钟不到的事——张明扬著实不了解仇怀恩在害怕什么。 “照我的话去做。”仇怀恩又重复命令,这一次多了一丝苦涩。“求求你。” 是那句“求求你”让张明扬收回其他想痛骂出口的话。他看过仇怀恩愤怒、阴郁、残酷、冰冷各种负面情绪,但不以为有比现在更糟的——他就像是完全放弃了自己、完全的放弃。 办公室的气氛迅速沉寂,充斥一种沉甸的窒息。 “我不会帮你的。”张明扬冷冷淡淡地回拒。“你不敢面对小璃是你的事,别把我拖下水。” “我怎么能面对她?”仇怀恩蓦然睁开合上的眸,激动狂暴道。“老天爷!我在醉酒的时候强暴她,害得她怀孕。又不信任地把她逼走!现在她高烧、流产——你说我要怎么面对她?而她——不会恨我吗?不,小璃一定恨透了我!我一直想保护她,到头来却是彻底毁了她的人,我不——” 张明扬转身,顺著仇怀恩顿时哑然的眼光望过去,一脸雪白娇弱的女主角竟然就站在门口。 “小璃,你怎么跑出来了?你还需要休养。”张明扬一声惊呼。安小璃没有注意小张叔叔的惊呼。她笔直的站姿是那么坚定美丽,和那份苍白的脆弱混合在一起,在那瞬间的风貌成熟得炫人耳目。 “小璃——”仇怀恩缓缓从椅子上起身,双眼贪婪地凝视著她,定位不移。 张明扬识趣地悄悄退下,明白这种时刻不需要第三者在场。 “为什么要送走我?”问这个问题好难、好痛苦啊!安小璃双手紧紧抓住衣襟,脚下一个踉呛。 “小心一点!”仇怀恩不假思索地冲上前拥住她。 安小璃紧紧攀住他,螓首扬高,纤臂圈上他的颈项,趁他错愕的短暂时间,柔软的唇狠狠盖住他的嘴。 仇怀恩几乎是立刻燃烧起来,欲念高涨得疼痛万分,他一松开她的嘴,却又更贪婪地在细致的肌肤上辗转吮咬。 “是的,怀恩,是的。”她嘤咛,本来苍白的小脸此刻泛著浓浓红晕。“我爱你,怀恩,我爱你!” 他没有听见;或者是置若罔闻,她能够理解的。在激荡得几乎要融毁他们的火焰中,他们只想彼此掠夺、互相满足,言语反而是多余的存在。 一个男人就只能忍受那么多了。他简直是撕裂自己的长裤,撩高她的裙摆。 当他将罗衫半掩的她放倒在长沙发上时,她心甘情愿地承受他凶猛袭上的重量 *** 喘息声渐渐平稳下来,她拚命替自己多吸取一点空气。他压在她身上的感觉好沈,却也好舒服。 仇怀恩抬起眼,注视她那心满意足的甜美神情,害怕她下一秒会流露悔不当初的神色。 “真好。”安小璃看出他的担忧,遂笑逐颜开道:“唔,你在想什么?” “我” 他是不是又犯下不可收拾的错呢? “我不准你反悔哟!”她敛起笑容。“如果到现在你还认为将我送走是最好的作法,我就真的翻脸喽,我要留下来,留在你身边。” 他默默拉她起身,紧紧将她搂入怀中。 “嫁给我。” 她的心跳猛然一顿:“你已经和叶姊结婚了” “她已经将签好名的离婚协议书寄给了我。”她说他上回迷迷糊糊的也签了名,此刻他才了解明媚原来早想和他分手。 “什么?”她奇道。“我不了解。” “因为我不爱她,她也不爱我。”他闭上眼,回想当时的荒谬举动。“那时她替我挨了一抢,我内疚无比,再加上想忘了你,一切似乎就顺理成章——” “你碰过她吗?” 这个问题仍忍不住从她口中迸发而出,她克制不了自己,她知道追究过去的事很无理取闹,但就是—— “没有。” 安小璃睁大眼。“没有?” 仇怀恩淡笑。“这就是她提出的结婚条件,她说不在乎我在外面但就是夫妻不能同床。现在想起我想我现在能对你毫无愧疚,全都得感谢她。” 听得一愣一愣的安小璃,眼眶缓缓发烫。 “我真的爱你,小璃。”仇怀恩静静地继续表白。“我爱幼时的你,长大后的你,怜惜宠爱尚不能表达我对你的情感,会收养你是因为自私,和同情完全无关——我只是想要你的身心都属于我.我是以一个男人的心,在爱一个女人。你对我而言,是生命中一道最美妙的咒语,主宰著我。” “噢”安小璃哽咽地再次紧紧偎著他,泪满衣襟。 尾声 相信你们现在应该是在一起了吧? 对了,怀恩,得谢谢你的旅行支票,哈!我第一次可以买衣服买得这么痛快,如果你的卡被刷爆了可别怪我。 小璃,如果一年的时间,他却不懂得利用机会把上你,那就别再等那少根筋的笨蛋,欢迎你来找我玩。 随信附上一对钻石手链,聊表贺意。 。s。不用太谢谢我,因为我还是用怀恩的钱买的。哇哈哈哈! 明媚 寄于美西